Shinning Echos Chapter.4:Silhouette 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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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这部小说是我花了一段时间思考和整理的一个细纲然后用AI生成的(之前用的是Deepseek,现在换成了Gemini2.5),因为实在是不太擅长写这方面的东西就直接丢给AI了(纯纯的3a作品,大纲ai整理,正文ai,封面ai,XD),自己东拼西凑加上反复润色成品还算比较满意,于是就投上来给朋友们品鉴品鉴。
大概是连载作品(看心情发),反正有新的就发。
最后内容仅供参考,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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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往期内容⬇️
(1)
黄金周的余韵在周一早晨的校门口被骤然吹散,学生们拖着不情不愿的脚步,重新踏入碧海市立女子学校那冰冷大理石堆砌出的教学楼。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就是百贯街那边的事儿……”
“啊?你是指那个‘影子消失’的怪事儿吗?超恐怖的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有人亲眼看到,一个上班族大叔走着走着,他脚下的影子突然就‘噗’地一下,裂开了好几条,然后……就跟被什么东西扯走了一样,直接就没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离谱了吧?影子怎么会消失呢?”
“当然是真的啊!那大叔当场就晕过去了,送医院抢救了好久才醒过来,听说醒来以后精神都恍惚了,像脑子秀逗了一样……”
“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新闻里不是说是什么‘光污染’吗?”
“骗鬼呢,随口乱说的吧!光污染能把影子弄没?我看肯定是什么‘妖怪’大人在作祟啦!”
“妖怪……现在都是什么年代啦,还神神鬼鬼的!”
“哎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反正那些事儿离我们学校远着呢。不过……晚上出门,总还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除了假期结束后的倦怠,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像潮湿的霉菌,悄无声息地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啊啊啊,真是要命啊!”
在校报社那间堆满了过期报纸和油墨味的狭小办公室里,校报社的编辑,同时也是“奇哉怪也”栏目负责人的青山薰,此刻正焦头烂额。她几乎被凌乱的稿件淹没,圆框眼镜下眉心紧锁成一团。
青山薰的双手不断的揉着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她面前的剪报上关于百贯街事件的报道只有寥寥数语,官方的措辞总是那么避重就轻。这事件简直是为她的“奇哉怪也”栏目量身定制的绝佳素材!神秘、诡异、都市传说……所有元素都齐活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标题,要用最震撼的字眼去吸引全校师生的目光。
“青山,那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不值得费心啦,总归又是什么没头没尾的事故什么的,交给警察处理不就行了么……”一个戴着发箍、正在修剪指甲的文艺部成员,头也不抬地说。
“就是啊,还什么影子消失,谁信啊?再说了咱们是校报社,又不是侦探社。”另一个正在玩掌机游戏的摄影部成员也掺了一嘴。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真的有人受伤了!而且,而且那种诡异的现象……”青山薰急切地辩解,把剪报拍在桌上,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哎呀,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发箍女生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我们校报社还是多关注一下会长和学生会前辈们的时尚穿搭,或者最近学校食堂的新菜单吧,那才是学生们爱看的。”
“就是!而且,你不是合宿的时候连一个人晚上去上厕所都害怕吗,还想去调查?别到时候新闻没写出来,自己先吓尿了,校报上还得发你的讣告。”玩掌机的摄影部员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青山薰的脸涨得通红。他们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胆小鬼。她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天马行空地幻想,但一旦想到要亲自去百贯街那种地方进行实地调查,她那点可怜的勇气就立刻缩回了壳里。受害者们那种诡异的“影子消失”症状,以及那些关于“夜里有奇怪的黑影游荡”的传闻,都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那颗本就胆小的心脏。
“不行……不行不行!我一个人去的话,肯定会吓得腿软,说不定连我自己也会变成下一个受害者!”青山薰抱着头,把脸埋进手臂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她渴望获取一手新闻,渴望自己的栏目能一鸣惊人,但这种渴望,在对未知的恐惧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校报社的其他人,要么和她一样胆小,要么对这种“不着边际”的神秘事件嗤之以鼻。
她苦恼地盯着桌上那张空白的采访提纲,脑子里一片浆糊。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陪她冲入“虎穴”的可靠伙伴。可是,校报社的其他人,要么和她一样胆小,要么对这种“不着边际”的神秘事件嗤之以鼻。
“小薰!你这又在搞什么大新闻啊?苦哈哈的,你看你的脸都快拧成般若面了!”佐藤和奈的身影出现在部室门口,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一罐果汁汽水,“啊~叫你吃午饭也不来,你不饿吗?”
“啊啊啊,和奈,你总算来了!哦,先不说这个啦……”青山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眼镜都歪了。“百贯街的那个事情搞得我头疼死了!你说光天化日之下人的影子居然会消失,这比恐怖电影里演的还莫名其妙啊有没有……”
佐藤和奈挑了挑眉,喝了口汽水,发出“嘶——”的满足声,“芜湖~好爽!……哦那个啊,我是也有听说过啦。听起来确实挺带劲的说。”
“对吧!作为记者我怎么能放过这种独家新闻呢!可是……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啊!”青山薰一把抓住佐藤和奈的衣袖,哭丧着脸:“那地方太诡异了,我怕我还没拍到照片,自己就先变成法医的照片了!”
“安啦安啦,凡事总有办法的对不对?让我想想啊……”佐藤和奈的大喇喇的拍了拍青山薰的肩膀。“欧~有了,你可以找个保镖啊,呃,或者说护卫什么的?就像水户黄门里演的那两个,把坏蛋轻轻松松chuachua两刀干掉的狠角色?”
“狠角色,咱们这个学校哪找啊……”青山薰歪着头,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校内那些体育社团的王牌、学生会的风纪委员……但很快又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就算有那种人吧,这种没头脑的事情说出来谁信啊?我不被笑话死就不错了……”
“有的,有的,当然有!怎么没有?”佐藤和奈凑了过来,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哎呀,上次小百合在的时候我是不方便说啦,她那家伙一提到千秋的事情就应激,根本不讲道理……你记得不,上次听其他班的八卦的时候有讲到那家伙一口气把五个闯进学校的外校混混给海扁了的,救了空手道部的学姐的事情?我说啊,其实那家伙或许超强的?”
“谁啊,和奈你别老是讲话讲一半好不好,急死个人——”
“不卖关子啦不卖关子啦,那个人就是……细川同学。”
“什……细细细细细细川?你确定啊,和奈?”
青山薰愣住了。细川真仪?那个有九州口音、面相凶恶、成绩垫底、老师都懒得管,让人看了都要绕道走的“不良乡下妹”?
青山薰的眼镜又滑了下来,她有些结结巴巴地反问,“你别害我啊,她……她能行吗?她看起来……看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啊。”
“凶才对嘛,就是要凶!”佐藤和奈继续在幸灾乐祸。“那种‘不把天王老子放在眼里’的气势,肯定不会被什么‘偷影子的怪物’吓到吧,说不定妖怪看到她那张臭脸都得拔腿就跑!”
佐藤和奈忍不住想像,如果细川真仪真的和那些灵异现象对上,那场面该有多么“精彩”。
“果然,还是不行的吧——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看到她的脸估计就被吓死了!”
“去啦去啦,你去不惹她不就完事了。她再怎么穷凶极恶还能有“偷影子的怪物”可怕吗,是不是?”
“唔唔——但是……”
青山薰将信将疑,但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胆量和对新闻的渴望,她的大脑就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
“豁出去啦豁出去啦!就这么办!我去找细川同学!”青山薰猛地站起身,下定了决心,虽然她的双腿还在微微发颤。
“这就对咯,打起精神来小薰!Fight!”
然而此时此刻……
被青山薰“寄予厚望”的“可靠之人”——细川真仪,正被“发配”到学校的游泳馆进行“义务劳动”。
碧海市立女子学校的游泳馆,是一座拥有玻璃穹顶的现代化建筑。
黄金周后的这个工作日,馆内却只有真仪一人。氯气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回荡着水泵低沉的嗡鸣。阳光透过穹顶,在碧蓝色的池水中投下粼粼波光,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却又带着一丝令人窒息的空旷。
真仪穿着学校统一的深蓝色连体泳衣,黑色的长发被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束。她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伸缩杆,杆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网兜,正漫不经心地在池水中打捞着漂浮的污垢。
她的动作机械而迟缓,那双深邃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池底,意识早已神游天外。偶尔有几团被倒进泳池的清洁剂瓦解的污渍浮在清澈的水面上,她也只是慢悠悠地伸出杆子,将它们捞起,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这种重复而毫无意义的劳动,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哈啊……”真仪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学校“惩罚”了。早退、旷课、对老师的训斥置若罔闻……她的出勤率已经低到学校教务处都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最终,校方决定采取强制措施,让她在黄金周后停课三天,每天来游泳馆进行“义务劳动”,美其名曰“反省”,实则就是让她远离课堂,避免她“影响”其他学生。
真仪对此毫不在意。对她来说,无论是在教室里听那些无聊的课程,还是在游泳馆里打捞垃圾,本质上都没有区别。她感受不到学习的乐趣,也理解不了所谓的“集体生活”。那些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和仪式,在她看来都像是一团团没有意义的浆糊,只会束缚住手脚。
“无聊……”她的嘟囔声在空旷的游泳馆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将杆子往池边一靠,身体顺势滑入水中。冰冷的池水瞬间将她包裹,那种刺骨的寒意让她迟钝的感官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像一条灵活的鱼,在水中轻松地游弋,直到肺部传来一丝闷痛,才浮出水面,大口喘息。
“好一点了……”她自言自语,重新爬上池边,继续她那枯燥的“工作”。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这样她就能回到自己那间虽然破旧但至少能让她安静待着的公寓里,闷头睡上一觉。
就在真仪即将被这看不到边际的无聊劳动吞噬时,游泳馆的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颤颤巍巍地探了进来。
“细、细川同学……?”青山薰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看清池边那个高挑的身影。当她完全看清真仪那张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凶恶气息的脸时,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真仪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青山薰,那种眼神让青山薰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勇气瞬间蒸发了大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捕食者领地的羔羊,随时可能被对方一口吞掉。
“有事?”真仪的声音平静而缺乏起伏,但青山薰听起来就像是在发出一种低沉的威胁。
“啊!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想找细川同学商量一下……啊不,是想请细川同学帮个忙!”青山薰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手心渗出了冷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依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帮忙?”真仪重复了一遍。
“是的!是关于……关于最近百贯街那个的神秘事件!你听说过了吗,那些人……”青山薰试图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真仪打断了。
“不知道。”真仪的回答干脆利落,她对这些人类社会的“怪谈”毫无兴趣。
“啊……哦,这样啊。”青山薰被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她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校报社想对这个事件进行深入调查,但是……但是这个事件有点危险,我一个人不敢去,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真仪替她补齐了后半句话,她放下手中的捞网,抱起双臂。
“是的!细川同学,你……你看起来很厉害,而且,而且你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如果你能陪我一起去的话,我、我就可以大胆地去采访了!”青山薰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她的期望。
“没兴趣。”真仪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简短和直接,“我没有出门的理由。”
“可是……如果能采访到第一手资料,校报就能一鸣惊人,我也能在校报社站稳脚跟啊!我会给你申请表彰的……”青山薰急了,她试图用“名利”来诱惑真仪,“有荣誉还有奖金!”
青山薰很快意识到,这对于真仪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她感到一阵绝望。她已经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一遍,但真仪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无论她怎么敲打,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最后的突破口——
有了。青山想起自己省吃俭用存下的稿费抢到的那张珍贵的门票。那可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牺牲了!
“等、等一下!细川同学!”青山薰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猛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捧着,“我……我有一个,一个你绝对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嗯?”真仪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这个是……”青山薰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颤抖,“这是……蓝州小姐的现场演出门票!而且是,是前排的VIP席!”
她将那张印着蓝州集团的代言人“蓝州小姐”肖像的门票递到真仪面前——“蓝州小姐”是日本的国民偶像,也是碧海市民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熟悉面孔。
门票在阳光下闪烁着全息的防伪光芒,上面的VIP字样和座位号都显示着它的尊贵。这可是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圣地,是碧海市最顶级的娱乐盛宴,一票难求!
一个细小的金色光点猛地从真仪的身后窜了出来。
“南无三!小真真啊!蓝州小姐的演唱会门票!现场演出!还有VIP席!”伊果围绕着那张门票飞舞,她那小小的嘴巴张得老大,仿佛已经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能感受到奢华的氛围。她那颗小脑袋此刻完全被“优厚条件”这几个字给俘虏了。
“小真真,快答应她,快答应她!这可是蓝州小姐啊!是那个国民偶像的蓝州小姐啊!”伊果激动得手舞足蹈,全然不顾青山薰是否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扑到真仪耳边,用夸张的语气撺掇着:“你天天窝在那个狗窝里都快长蘑菇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去体验一下普通女高中生的丰富课余生活,你怎么能拒绝呢?!”
她拉扯着真仪的衣角,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扭动身体:“拜托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错过这种人间天堂吧!我保证这次出去绝对不给你惹麻烦,当个安静的小精灵!”
真仪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多了一丝困惑。她看着伊果那副恨不得立刻冲到演唱会现场的兴奋模样,又看了看面前青山薰那张充满期待又带着一丝恐惧的脸。她对“蓝州小姐”完全没有概念,对演唱会也没有任何兴趣。但伊果那永无止境的聒噪,却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她烦躁。
“……吵死了。”真仪低声骂了一句,抬手试图拍打伊果。
“你倒是给一句话啊,你哑巴了?诶,我跟你说啊……”伊果灵巧地躲开,继续在真仪耳边喋喋不休。
“诶……?”青山薰看着细川真仪那只抬起来却又像在空气中挥舞的手,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细、细川同学……你……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啊?”青山薰的目光在真仪身边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来回扫视。真仪的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青山薰不由自主的联想起看过的心理书上提到的躁郁症的表现……青山薰摇了摇头,不忍继续想下去了。
“嗯?”真仪的动作一僵,她瞥了一眼青山薰,又看了看正在她身后偷偷做着鬼脸的伊果。伊果立刻收敛了表情,做出投降的手势,然后飞快地钻到了真仪身后,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
“没什么。”真仪面无表情地回答。
“啊……”青山薰被真仪那冷冽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识趣地没有再追问。“那,能帮我这个忙吗?”
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
最终,真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带着一种无奈的疲惫。她瞥了一眼青山薰,冷冰冰地说:“行。”
“哎?!”青山薰愣住了,她没想到真仪会这么不问理由的就答应。
“但是。”真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青山薰,“发生事情的时候,不要来碍事。”
这句话让青山薰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但此刻对新闻的渴望占据了上风。
“好!我……我保证!绝对不会碍事的!细川同学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青山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口答应下来。
“嗯。”真仪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青山薰的承诺。
“太好了!那、那我们怎么联系呢?”青山薰赶紧趁热打铁,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紧张地问。
真仪思索了一番,报出了一串号码,青山薰手忙脚乱地记下,然后又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真仪。
“那、那我就先走了!到时候再联系你!”青山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游泳馆。她感觉自己像是刚刚从凶猛的野兽口中逃脱,虽然腿还在发软,但心中却充满了对独家新闻的无限憧憬。
待青山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伊果才从真仪的身旁钻出来,得意洋洋地在真仪头顶盘旋,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吧看吧!本大人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伊果拍着小小的胸脯,一脸邀功的表情,“小真真,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本大人啊,没有本大人苦口婆心的劝你,你可没机会……”
“讲完了没有?”真仪没有理会伊果的邀功,这混蛋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真仪只是重新拿起捞网,继续她那无聊的打捞工作。
(2)
学生会办事处顶楼是一片被精心打理的日式庭院。这里是学生会长野野村玲绪的私人领域,是她从碧海市的喧嚣中偷得的一方净土。
苍翠的松柏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白色的枯山水砂石被耙出完美的波浪纹路。阳光透过木格栅,在磨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清香,混合着泥土与岩石的清新,与楼下办公室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油墨、陈旧纸张的气味截然不同。
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玲绪心中最完美的秩序,是和风中极致协调的体现。
对于玲绪而言,无论有没有假期,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会少。集团的事务,学生会的管理,还有处理那些隐藏在碧海市光鲜外表下的“污垢”……每一项都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也只能抓紧这些零散的空闲时间,在这片庭院里做些“与工作无关的事”了。
玲绪身姿笔挺地端坐在缘廊上。在她身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池田伊万里,正全神贯注地挥舞着手中的剑玉。她扎着可爱高马尾,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专注。木球上下翻飞,与柄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伴随着她兴奋的低呼。
伊万里是玲绪的乳姐妹,老管家池田克美的孙女。自幼便在野野村家长大,尽管姓氏不同,在玲绪心中,她的地位与亲姐妹无异,甚至比某些所谓的“亲戚”更让她感到亲近和安心。伊万里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纯粹”的存在。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木球稳稳地落入剑身的小皿中,没有一丝晃动。
“快看快看,玲绪姐姐,我成功了!”伊万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欢呼,她兴奋地举起剑玉,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做得很好呢,伊万里。”玲绪轻声赞道,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温柔,与她平时面对下属时的冷峻截然不同。
“嘻嘻,被夸奖啦……”伊万里把脸埋在玲绪的手边,用柔软的脸颊磨蹭着。那种毫无保留的亲昵,让玲绪感到一丝难得的放松。
在她们不远处,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女性正静静地侍立着。她是伊万里的母亲池田直,玲绪的乳母。她手中托着一个漆器托盘,上面摆放着的刚泡好的茶香气袅袅,为这片宁静的庭院更添几分雅致。
“小姐,您的茶。”池田直轻声提醒,将茶杯递到玲绪面前。她的声音柔和而恭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嗯,有劳。”玲绪接过茶杯,指尖轻触,感受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暖意。她轻抿一口,茶汤的清爽口感在舌尖蔓延,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今天真是难得的清闲呢。”玲绪轻叹一声。
“是啊,小姐。假期刚过,大家也都还在收心,正好能让小姐您休息一下。”池田直轻柔地回应,生怕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她深知玲绪平日里的繁忙与压力,能看到玲绪此刻的放松,她也感到一丝欣慰。自从夫人去世后,玲绪就背负了太多。
“会长,打扰了。”
就在这片难得的温馨中,庭院的侧门被轻轻拉开。高木彩月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的步伐虽然急促,但依旧矜持克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她径直走到玲绪身旁站定,压低了声音:“有新的情况。”
玲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瞥了一眼身旁的伊万里,伊万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正弯下腰,试图将掉落在地上的剑玉捡起来。
玲绪对高木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她暂时不要谈及正事。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在伊万里面前,玲绪从不谈及学生会的隐秘事务,她希望为伊万里保留一份纯粹和无忧,不让那些阴暗和算计玷污了她的世界。
高木彩月立刻领会了玲绪的意图,她微微躬身,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等待玲绪的下一步指示。她知道玲绪对伊万里的宠爱是无条件的,也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
玲绪放下茶杯,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朝向伊万里:“伊万里,你先和直阿姨去那边玩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和高木同学说。”
“好~”伊万里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解,但她从不质疑玲绪的决定。在她心里,玲绪姐姐的任何安排都是最好的。她将剑玉收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布袋里,然后拉着母亲池田直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庭院另一侧。
待伊万里和池田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玲绪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眼中的温柔和慵懒荡然无存。“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这样急匆匆地跑过来。”
“是关于细川真仪的动向。”高木彩月立刻汇报,她的语气干练而迅速,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因为细川同学的出勤情况非常糟糕,已经达到了校方强制停课进行义务劳动的程度。”
玲绪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她知道细川真仪是个麻烦人物,但强制停课这种处分按照学校的流程,风纪部应该先提交报告给她批阅,由她裁可后才能发向教导处批下处分,但这份名单,她从未见过。
“义务劳动?”玲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那是对自己的权威被绕过,以及对流程被破坏的不满。“我没看到相关的处分申请。是谁批准的?”
高木彩月立刻解释道:“非常抱歉,会长。这次的处分,是体育委员会的中岛老师,在未通过风纪部正常流程的情况下,直接向教导处申请的。她认为细川同学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正常教学秩序,且屡教不改,性质恶劣,所以……所以就越级处理了。”
“岂有此理。”玲绪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一个迂腐且自以为是的教员竟然敢绕过自己直接向教导处施压?这不仅仅是违规,更是对学生会权威的挑衅,是对她所建立的秩序的蔑视。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比细川真仪旷课本身更不可饶恕。
“没规矩的家伙就透个口风给校董事会看着办吧。”玲绪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首要还是细川真仪的事情,不能放松。”
玲绪对细川真仪的厌恶,从未消减。上次她亲自出面,以“同伴”之名向她伸出橄榄枝,试图将这股强大的力量纳入自己的掌控,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甚至还用那种粗鄙的语气顶撞了她。那份直白的拒绝,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第一次尝到了被轻视的滋味。
“除了强制劳动之外,她还做了什么?”玲绪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是的,会长。”高木彩月继续汇报,“根据风纪部成员的观察,细川同学在义务劳动期间与校报社的青山薰同学有过接触。青山同学似乎在向细川同学寻求帮助。”
“青山薰……谁?”玲绪微微蹙眉,这个名字对她来说过于陌生。
“嗯……她是校报社的编辑,平时在校报社负责一些……比较不着边际的都市传说类报道。”
“哦?”玲绪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校报社的“怪谈记者”和那个“野狗”凑到一起,倒是有点意思,臭味相投想必就是这样的吧。
“应该是跟最近百贯街的异常事件有关系……”高木彩月补充道。
“百贯街……”玲绪轻声重复了一遍。通过她一手经营的情报网,她对碧海市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那些刻意压制、被当做都市传说流传的“异常”。那些都是心能失衡的征兆,是这个世界正在腐烂的体现。
“是的。属下想,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应付得了那种超自然现象的,青山同学邀请细川真仪参与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从社工寮的事件来看,细川真仪她……她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高木彩月谨慎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她知道玲绪对细川真仪的厌恶,玲绪绝不是那种大度到可以赞许敌人的上位者。
“所以她答应了?”玲绪想看看这个拒绝了她“邀约”的野狗,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怪谈记者”做到什么地步。
“目前来看,细川真仪似乎是答应了。”高木彩月不确定的回答。她从青山薰离开时的兴奋状态来观察,她判断真仪是同意了。
玲绪只觉得可笑。她以“同伴”之名伸出的手被拂开,却为了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普通人去趟那些浑水。这让玲绪心中那股不甘和被冒犯的感觉再次涌上。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精心打理的庭院里,突然闯入了一只浑身泥泞的野兽。
“很好。”玲绪冷冷地开口,“既然她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就随便她去。不过……”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适当地‘敲打’一下也有必要。”
“敲打?”高木彩月微微一愣,她理解玲绪的意思,但还是谨慎地确认。
“没错。”玲绪的语气森然,“她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那就让她明白在……扰乱秩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拒绝了我的好意,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让她知道,碧海市不是她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但是,会长。”高木彩月有些担忧,“我们应该如何去做?直接出手的话,恐怕……”她深知真仪的强大,也知道会长不希望事情闹大,毕竟真仪的破坏力是连学生会都难以完全控制的。
“不,绝对不能直接出手,至少现在还不行。要是像那个不着调的家伙(高司杏子)一样一时上头做出些头昏脑热的事情可划不来。”玲绪反复在原地踱着步,她的思绪飞速运转,在脑海中勾勒着一份完美的计划。她绝不允许任何事情脱离她的掌控。“一定要暗中进行,不要留下任何把柄,更不能让外界察觉到我们与她在暗中较量。记住,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不能毫无章法地乱来,更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玲绪厌恶一切污秽、混乱和无序,这也是她洁癖最根本的体现。
“除此之外,还可以顺带展示一下学生会的威信。”玲绪继续说道,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不是要去调查那些没头没尾的事情吗?那就让她感受到一些阻力。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让她知道在碧海市,连呼吸空气都必须经过我的许可。”
“明白了,我会安排下去,会长。保证不会让您失望。”高木彩月立刻领命。
“嗯,彩月你办的话,我就能安心了。”玲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着高木彩月那张严肃而坚毅的脸,心中感到一丝慰藉。高木是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她的忠诚是玲绪掌控一切的基石。
“那属下就告退了。”高木彩月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庭院,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侧门之后。庭院里再度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微风吹拂松柏的沙沙声。
玲绪重新坐回缘廊,端起茶杯,目光落在远处的竹林上。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玲绪的思绪并未停留在这份风景上,而是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推演着细川真仪可能的“反应”。她不允许任何不受控制的因素,更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地盘上撒野。细川真仪,那只桀骜不驯的野狗,必须被驯服,或者被彻底清除。
“玲绪姐姐……”
一个软糯的声音打破了玲绪的沉思。她转过头,只见池田伊万里小小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身旁。她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脸上带着一丝困惑,眉头微微拧着。她手里依然抱着那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她的剑玉。
“怎么了,伊万里?”玲绪的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
伊万里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玲绪身边,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玲绪的脸。
“玲绪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在说一个很凶的人呀?”伊万里轻声问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玲绪的动作僵了一下。她知道伊万里偶尔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似乎经常能察觉到一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东西。
“她身上有好多……好多不一样的颜色,但是……好多都是黑的,还有红色的,好吓人哦。”伊万里小小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仿佛在描绘着她所“看到”的能量波动。她顿了顿,小小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在努力表达自己所感知到的复杂情绪,“但是,但是里面有一点点,一点点很亮的光,像星星一样,好小好小的,快要灭掉了一样……玲绪姐姐,你对她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呀?她的颜色……她的颜色都变得更暗了,好可怜哦。”
玲绪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伊万里的话语虽然天真,却直指核心。她竟然能感知到自己潜意识里对细川真仪的“厌恶”和“敌意”。这种敏锐的直觉,让玲绪感到一丝不舒服,仿佛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窥探,被一个纯真的孩子无意中揭露。
“她……她是不是一个人呀?她看起来……看起来好孤单的。”伊万里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她的颜色……她的颜色都没有和别人连在一起,像一根断掉的线,飘啊飘啊的,好可怜哦。”
孤单?玲绪在心中冷笑。那个没有感情,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的暴徒也会有那样的感情?也会感到孤单?
“而且……而且她以后,会是我们的同伴呀。”伊万里轻轻地拉了拉玲绪的衣袖,语气变得有些恳切,仿佛在争取着什么。
“同伴?”
玲绪心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同伴?那种不受控制的疯狗?那种只会破坏秩序的异类?
她强行压下内心涌动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
“伊万里,不要说这些傻话呢。”她放下茶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伊万里柔软的发顶。“姐姐只是在做姐姐该做的事情而已。这个世界有很多复杂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不要涉入太深……”
“但是……”伊万里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的小嘴微微张开,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好了。”玲绪打断了她,“伊万里,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玩耍,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好。这些复杂的事情有姐姐来处理,姐姐会为你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玲绪不会让伊万里卷入那些肮脏的、充满心机和暴力的漩涡。她希望伊万里永远保持这份纯真,永远活在自己为她精心构建的“完美世界”里。
“玲绪姐姐……不会对她太苛刻的,对吗?”伊万里眨了眨眼,目光中依然带着一丝执着,她想要恳求一个承诺。
“姐姐自有分寸。”玲绪再次强调。
“好吧,玲绪姐姐这样说了的话……”伊万里似乎理解了玲绪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她又拿出剑玉跑回母亲身边,继续玩耍起来。
玲绪的目光追随着伊万里活泼的身影,她收回视线,重新端起茶杯。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带着一丝微涩的苦味。那苦味在舌尖蔓延,仿佛在提醒她,即便在这片完美的庭院里,也无法完全摆脱内心的烦躁和不安。
“同伴……吗。”玲绪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伊万里的话语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坚硬的心防。
能够为自己所掌控的力量才有意义,这是她野野村玲绪永恒不变的信条。非友就为敌,世间的道理向来如此。
(3)
“……吵死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勉强穿透洲本町旧团地公寓那扇蒙尘的窗户,细川真仪的耳边就响起了如同蚊子般嗡嗡作响的聒噪声。她翻了个身,试图将那吵闹的源头甩出自己的意识范围,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张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
“喂,小真真!别睡了!再睡下去,你就要变成发霉的面包了!”
伊果那娇小的金色身影此刻正悬浮在真仪的枕头上方,她叉着腰,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满。她用一根迷你的权杖(那其实是她用一根牙签变出来的)轻轻敲打着真仪的额头,发出“咚咚”的轻响。
“起来啦!今天可是本大人吩咐你跑腿的日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精灵有游戏玩!”
真仪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带着一股被吵醒的起床气。她猛地伸出手,试图一把抓住这个聒噪的源头。但伊果的身形如同流动的金色烟雾,轻巧地一闪,便躲开了真仪的“攻击”,然后得意洋洋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发出“咯咯”的窃笑。
“哼!就知道你醒了!别装睡了,懒鬼!”伊果的小嘴巴一刻不停,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本大人昨晚失眠了,都是因为GameBoy的游戏太无聊了!你必须给本大人换点新鲜的娱乐!哦,对啦,就是那个新出的《宝可梦竞技场2》!能把宝可梦从GameBoy里传到电视上对战的!”
伊果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然后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哦对啦,还有《Ribon》杂志!这次的《Ribon》可关键了!《超GALS!寿兰》的兰酱终于要和她的男友重归于好了,我可等不及要看她那傻乎乎的告白场景了!还有《神风怪盗贞德》!贞德她到底能不能收集齐所有画作,揭穿大恶魔的阴谋,这可是关系到人类命运的重大事件啊!这两部我都追了八百年了,要是错过了,你就等着瞧吧!”伊果一口气念出了一长串拗口的名字,她那双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对新玩物的渴望,游戏和漫画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氧气。
“你在说什么玩意?”
《宝可梦竞技场2》?《Ribon》杂志?《超GALS!寿兰》?《神风怪盗贞德》?这些名字对真仪来说,就像是一堆没有意义的音节组合,她对什么“宝可梦”和“连载漫画”毫无兴趣,也感受不到伊果口中那种“兴奋”的情绪。伊果的命令对她来说,就像是每天必须完成的打工任务一样,虽然无聊,但完成了就能换来片刻的清净,耳根也能稍微清净一点。
“不明白吗?那本大人就解释到你听懂为止咯?”伊果那颗小小的脑袋凑到真仪面前,仿佛要一口气把所有知识都灌进她那“不开窍”的脑袋里。
“我听着呢。”真仪瓮声瓮气地回应了一句。她从床榻上坐起身,黑色的长发因为刚睡醒有些凌乱,像一团散开的海藻,黏在她的脸颊边。她顺手将它们拨开,眼神里带着一丝被吵醒的烦躁。“别烦我了……”
“哼,这还差不多。”伊果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飘到真仪的面前,小小的手指凭空一划,两张歪歪扭扭的图画便凭空出现在空中。
“喏,这是本大人亲自手绘的购物清单!你可别买错了,要是买错了,哼哼……今晚就别想太平了,我要让你整整做一晚上噩梦!而且是那种被恶心虫子缠绕的噩梦!”伊果将那两张画递到真仪面前,一张上面画着一只胖乎乎的黄色老鼠,旁边用歪七扭八的日文假名写着几个字,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模仿游戏封面的标题。另一张则画着一个大眼睛、金色短发的少女,画风粗糙,但勉强能看出是漫画封面,旁边还有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和气泡字。
真仪接过这两张“艺术品”,只是瞥了一眼,便随手塞进了挂着的校服口袋里。她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没什么概念,反正只要按照伊果说的,找到长得一样的就行。
“快去洗漱!别磨蹭了!本大人已经迫不及待要体验新的娱乐了!”伊果催促着,然后像一只小蜜蜂般,围着真仪转来转去,喋喋不休地规划着今天剩下的时间,从早餐吃到午餐,从游戏玩到漫画,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些。
“烦不烦,放学给你带。”真仪拖着步子走向浴室。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她的脸,让她迟钝的感官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看着镜子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那双深邃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
结束了游泳馆里乏味的“义务劳动”,真仪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校门。黄昏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沉默的剪影。今天晚上不能直接回洲本町那个“狗窝”,因为她还肩负着为伊果跑腿的“重大使命”。伊果从她被“发配”到游泳馆的第一天起就没消停过。她先是抱怨游泳馆里没有电视,让她无聊得要发霉,接着又嚷嚷着方块机的游戏已经玩腻了,又花大价钱买了一台她叫不上名字的什么64的游戏机,反正那家伙总是能找得到无聊的名目大肆挥霍。
真仪拿出了那两张抽象的“购物清单”瞄了一眼,她对这些拗口的名字都懒得记。但伊果的聒噪实在太烦人,为了耳根清净,真仪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先是去了百贯街最繁华的商业区,那里的电器行和书店鳞次栉比,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将傍晚的天空映照得五彩斑斓。人潮涌动,喧嚣声不绝于耳,与真仪内心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不喜欢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但为了伊果的“贡品”,她也只能忍耐。
她随意走进一家大型电器行,店里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音乐,混合着各种电子产品演示的噪音。广告灯箱闪烁不停,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真仪手里拿着那张歪歪扭扭的、画着一只胖乎乎黄色老鼠的图画,径直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名店员面前。那店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穿着统一的制服,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甜美笑容,但那笑容在看到真仪那张面相凶恶、不苟言笑的脸时,明显僵硬了几分。
“我要这个。”真仪将那张抽象得有些可爱的画递了过去。
店员小姐姐看着那张图,又看看真仪,笑容在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努力辨认着画上的鬼画符,但除了那只黄不拉几勉强能看出是老鼠的生物外,其他一概不知。
“呃……您要找什么游戏呢?”店员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恼了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顾客。
真仪皱了皱眉,她努力回想伊果念叨的那个拗口的名字。她那不擅长记忆的脑袋,此刻只剩下几个模糊的音节。
“波……波盖梦,什么星……星际场。”她用那一口浓重的九州腔,生硬地念着,听起来像是在嚼着舌头。
店员小姐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她旁边的几个顾客也忍不住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捂着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和好奇。真仪的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她感受到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
“请问您要的是《宝可梦竞技场2》吗?”店员小姐试探性地问,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心里想着,这顾客真是个怪人,连游戏名字都说不清楚,还画这种幼儿园水平的画。
“嗯。”真仪点头,觉得店员真是多此一举。既然她知道名字,为什么还要问一遍?人类的交流方式总是这么麻烦。
“好的,请您稍等。”店员小姐强忍着笑意,转身去货架上取来游戏。她很快拿着一个带着彩色封面的游戏盒走了回来。真仪接过游戏盒,看到上面其中一只有印着伊果画的那个黄色电老鼠,才确定是这个。
“这个游戏是附带专门的连接套件的,可以把GameBoy的卡带接在您的N64游戏机上传输宝可梦哦,您需要吗?套件是1800日元。”店员小姐姐努力保持着职业笑容,试图向真仪推销附件。
“拿一份。”真仪干脆地回答。她对这些功能一无所知,反正伊果要什么她就买什么。
“好的,请问您还需要其他的吗?”店员小姐姐问,目光偷偷地瞥向真仪的校服口袋,似乎在好奇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艺术品”等着她来辨认。
“没了。”真仪回答,然后直接走向收银台。她不喜欢被人用那种好奇又带着一丝嘲弄的眼神打量,那让她感到一丝烦躁。
“一共是7980日元。”收银员小姐姐接过游戏盒,麻利地刷了一下条形码。
真仪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万円大钞随手递了过去。她对具体价格没什么概念,反正有钱就付。她甚至没数找零,只是接过游戏盒和零钱,径直走出了电器行。她身后,店员小姐和收银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接着是书店。
推开玻璃门,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纸张与油墨的清香,洗涤掉了外界的喧嚣。这里的灯光也柔和了许多,不似电器行那般刺眼,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轻声交谈,让人感到一种难得的宁静。
真仪对这种“文艺”氛围毫无兴趣。她径直走到杂志区,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伊果那张“艺术品”——手绘的、画着一个大眼睛少女的漫画封面图。
“这个。”她递给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店员。
这次比买游戏要顺利一点,店员看到漫画封面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她看起来像是个漫画爱好者,眼神中带着一丝同好间的默契。
“您要的是《Ribon》的最新一期吗?您是喜欢哪部连载作品呢?”店员小姐姐笑着问,试图和真仪搭话。
真仪接过杂志,那张凶恶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她对店员的问题感到困惑。喜欢哪个作品?她只是帮伊果买而已,自己根本不看这些东西。伊果那家伙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叽里呱啦地念叨着那些拗口的名字,什么“兰酱的爱情线”、“贞德的命运”……烦得她耳朵都要起茧了。可现在要她回忆,她那不擅长记忆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像破碎的玻璃渣。
她努力地回想伊果曾经念叨过的那些漫画名,但她那不擅长记忆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最终,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最简单、最古早的名字。
“……小甜甜。”她用那一口浓重的九州腔干脆利落地回答。
店员小姐姐的笑容僵住了。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小甜甜?那可是几十年前的少女漫画了,虽然是经典,但现在的小女生谁还会追这个?这位顾客真是……太有品味了。
“呃……好吧。”她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追问。“收您400日元。”
真仪掏出钱包,付了钱,然后接过杂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店。她身后,店员小姐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捂着嘴,轻轻地笑出了声。
买齐了这些“贡品”,真仪才感到一丝解脱。她决定在回家之前,先解决一下晚餐。她随意走进一家路边的中华料理店,店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油烟和炒菜的混合香气,混合着各种香料的气息,让她的鼻腔感到一丝刺激。炉灶前,火焰熊熊,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带着一种粗犷而有力的生命力,与百贯街的喧嚣形成另一种对比。
“老板,炒饭,大份。”她对老板说。
老板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油腻的白色T恤,汗珠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好嘞!”
“还有炒河粉,大份。”真仪又补充了一句。
“要不要例汤?今天是紫菜蛋花汤。”
“来一份。”
老板的锅铲猛地停了一下,他转过头,用那双带着油烟气息的眼睛打量着真仪。真仪身材修长,样貌姣好,但那张面相凶恶的脸让他感到一丝意外。
“姑娘,这可不少呢,你一个人能吃得完吗?浪费食物可不好啊。”老板善意的提醒。
“没关系,我吃的完。”真仪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对食物唯一的标准就是饱腹感。味道对她来说是概念,是那种她永远无法体会到的“东西”。她只是需要“燃料”,填饱胃袋,维持身体的运转。
“行!等着啊,马上就好!你先找个位置坐!”老板爽快地应了一声,炉灶上的火焰猛地窜高,锅铲舞动得更快了,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真仪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待着她的“燃料”。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炒饭和炒河粉就被端了上来。两份都堆得冒尖,金黄的米饭粒粒分明,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红色的叉烧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炒河粉也油光锃亮,裹着浓郁的酱汁,青菜和肉丝若隐若现。
真仪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着米饭和河粉,咀嚼的声音清晰可闻。老板在炉灶后面不时地偷偷瞄向这个奇怪的顾客。他看到真仪那惊人的食量眼睛都瞪大了。那哪里是个娇滴滴的女高中生,分明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啊!
不到十分钟两大盘食物就被她消灭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空荡荡的盘子。真仪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装着例汤的大海碗一饮而尽。她感到胃部被充实的感觉,那种物质上的满足感,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幸福”。
走出中华料理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百贯街的各种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真仪跨上她那辆焕然一新的越野机车,机车的外壳在霓虹灯下泛着幽深的暗金色光泽,车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主——人——你好。”机车发出低沉的引擎声,带着一丝生硬的金属摩擦音,向真仪打着招呼。
“嗯。”真仪简单回应,发动了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夜晚的街道上回荡,与都市的喧嚣融为一体。“回家了。”
摩托车在繁忙的街道上穿梭,真仪漫无目的地骑行着,只是随意地感受着夜晚的风,享受着机车带来的速度感。她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只是让机车带着她,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游荡,享受着这片刻的自由。
突然,她的目光被前方一栋高楼的玻璃幕墙吸引了。
那是一团巨大的阴影。
它不像普通的,被灯光投射出的黑影。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光滑的玻璃幕墙上诡异地蠕动、拉伸,轨迹完全违反了物理常识,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一般。它在楼体表面上下左右地游走,没有任何阻碍,速度快得惊人。楼内的灯光透过玻璃,只能微弱地勾勒出它模糊的轮廓,让它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真实。
真仪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东西。那团阴影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污秽的气息,就像是腐烂的垃圾。紧接着,四周行人的影子也好像不断被这团阴影牵引着。那些路人的影子,在不经意间被拉长、扭曲,被无形的扯动着,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颤动。行人摇晃着脑袋,脚步踉跄,有的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们体内被强行剥离。他们的脸上是茫然与恐惧交织的表情,却又不知道这恐惧从何而来,只觉得身体虚弱,手脚发冷。
“警告!警告!危险!危险!”
真仪的机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头的大灯一下子全打开,左右乱扫,两束强光猛地射向那团诡异的阴影。机车的引擎也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用它那简单的心智表达着对这股异常力量的恐惧和警惕。
那团巨大的阴影似乎忌惮真仪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以及机车大灯的直射。它在玻璃幕墙上四处乱窜,试图躲避光束的照射。
在车头灯短暂扫过阴影的形体时,真仪略微看清了阴影的样子——那似乎是一只拥有两条尾巴的巨大猫形轮廓。但它的姿态模糊不清,由纯粹的黑暗构成,没有实体,只有一种扭曲的、不祥的剪影感。它在光束下显得更加躁动不安,似乎在寻找着可以躲藏的缝隙,发出一种无声的嘶鸣。
真仪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她知道,这又是一个“脏东西”。而且它正在伤害那些无辜的人类。但道路上现在车水马龙,要想战斗看样子是不可能了,真仪第一时间想起那个戴眼镜的胆小女生,至少先把情况告诉她才可以。
真仪拿出手机,拨通了青山薰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传来青山薰紧张而略带颤抖的声音:“喂?细川同学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真仪看着玻璃幕墙上那团不断扭曲的巨大阴影,以及那些被它牵引着、如同被抽离灵魂般摇晃的行人,她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普通人表达自己所看到的这种超常异象。她那贫瘠的词汇量,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是我。”真仪先应了一声,然后努力组织着语言:“那个……我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是……是百贯街的那个事件吗?”青山薰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嗯。它……它在墙上,动。”真仪又瞥了一眼玻璃幕墙上的影子,语气有些生硬。
“墙上?动?是什么东西在墙上动啊?”青山薰显然没能理解真仪的意思,她的大脑在努力将真仪的描述与她所了解的物理常识联系起来,但毫无头绪。她感到一阵眩晕,这与真仪的描述似乎与她之前做剪报时看到的“光污染”完全不符。
“就是……黑色的,很大。”真仪试图用最简单的词语来描述,但这些词汇对于描述一个超自然的存在来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黑色的?很大?是……是那种会吃人的妖怪吗?!”青山薰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各种恐怖电影里的怪物形象了。
“不吃人。”真仪纠正道,她不喜欢这种夸张的说法,“是……是扯东西。把人的……东西,扯走。”
“扯……扯什么啊?细川同学,请你说清楚一点啊……你、你现在在哪里啊?安、安全吗?”青山薰被真仪这种云里雾里的描述和凶恶的语气吓得有些发抖。上次在游泳馆谈话的时候她不明原因的自言自语,青山薰有些认为真仪或许是精神方面有什么缺陷,现在青山薰理所当然的开始怀疑真仪是不是也受到了怪奇事件的影响开始说胡话了。
真仪感到一丝不耐烦。她不想费力去解释这些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她已经尽力了。
“总之,就是,很奇怪。”她用最简洁的语言总结道。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青山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如果她现在放弃,就可能错过一个独家新闻。这种直觉,比任何恐惧都更强烈。
“细川同学……你现在还在那里吗?”青山薰的声音重新变得谨慎而又带着一丝渴望。
“嗯。”
“那……那个,你明天能来校报社一趟吗?我们当面……当面详细说一下好吗?你……你画下来也可以啊!”青山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觉得真仪可能不擅长在电话里表达,或者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辅助说明。
真仪想了想,她对明天去校报社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反正她被停课,每天除了义务劳动就是打工和回家睡觉,去校报社也算是换个地方打发时间。
“行。”她简洁地答应了。
“太好了!那……那明天中午,就在校报社等你哦!”青山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挖到了一个大新闻,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嗯。”真仪挂断了电话。
她收回目光,看向玻璃幕墙。那团巨大的猫形阴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杀意,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深处,只留下那些依然摇晃着、精神萎靡的行人。真仪重新发动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将她从刚才的超常景象中拉回了现实。她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冰冷的杀意。她知道,这只“小猫咪”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