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王的智慧书
1
迷路时,八岁的所罗门·本-大卫只觉得冷。
风像带着冰碴的舌头,舔过他裸露的脖子和手臂。
四周是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巨手揉皱又展开的怪诞森林,枝丫虬结如凝固的黑色闪电,天空是浑浊的、不断滴落粘稠光斑的暗紫色穹顶——迷途森林的日常景观,对他而言只是“有点怪的树林”。
“哥……”
他声音发颤,攥着兄长亚多尼雅衣角的手冰凉。
比他高半个头的亚多尼雅停下脚步,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块温润的宝石。
他蹲下来,用尚带稚气却异常坚定的口吻说:“别怕,所罗门。我们一定能回去。然后,我们会回到父亲身边,一起生活,一起长大。”
他伸手,笨拙地擦掉弟弟脸上的灰和泪痕,努力让声音带上阳光。
“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即使所有人的头发都变成了花白花白的,我们还是永远开开心心的样子。”
这话像一块小小的暖石,暂时焐热了所罗门的心。
可下一秒,一阵裹着尖锐啸叫的怪风猛地卷过,飞沙走石。
所罗门被风推得一个趔趄,再睁眼,亚多尼雅不见了,连声音都被风撕得粉碎。
“哥——!”恐惧瞬间淹没了那点暖意。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扭曲的林木间跌跌撞撞地跑,不知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肺里火烧火燎,双腿灌铅般沉重,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扭曲的树林消失了。
一片绝对规整的圆形空地,静得可怕。
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树沉默矗立,树冠高耸入紫黑色的天幕。
树下,一口深不见底的泉水,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天空。泉边,躺着一个男人。
所罗门屏住呼吸。
那人穿着样式古老的暗色长袍,脸上覆盖着半张怪异的宝石面具,面具上裂开的嘴角向上弯成一个永恒不变的诡异弧度,面具边缘露出的皮肤苍白,散布了些许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他身边,放着一本厚重的古书。
好奇心压倒了恐惧。
书!
所罗门对书本有种天生的贪婪。
他蹑手蹑脚靠近,屏息,伸出小手,想去触碰那本书。
指尖离书页还有一寸,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抡了起来!
视野天旋地转,风声呼啸灌耳,失重感让他心脏几乎停跳。
下一秒,他稳稳地落在一个冰冷的臂弯里,腋下被那男人坚硬的手臂稳稳接住。
所罗门惊魂未定,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得像那口泉,里面没有多少情绪,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审视。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卷舌弹动的奇特韵律,吐出几个所罗门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节:“Skildu ekki stela!”(古诺尔斯语:别偷东西!)
所罗门懵了:“你说啥?”
男人似乎也顿了一下,那停顿短暂得近乎错觉。
他再次开口,换成了所罗门能听懂的通用语,语调温和:“不要偷别人东西,小孩。”
“我没偷!”
所罗门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我就想看看!”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了片刻。
“你想要什么?”
语调似乎因为惊奇而拔高了些
“书。”所罗门毫不犹豫,指着地上的古书,“我想看书!”
男人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他弯腰,拾起那本沉重的金属书,没有翻开,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在书脊上方虚虚一划。
嗤啦!几页边缘整齐如刀裁的纸页凭空脱落,带着微弱的黑色火星,飘落到所罗门面前的地上。
“就这?”
所罗门不满地捡起那几张纸,入手冰凉坚韧,上面的符号扭曲如蝌蚪,完全看不懂。
“我想看全部的!”
男人合上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的要求,本质上是寻求智慧。”他陈述道。
“你成王后会用到的。”
“我不想当王!”
所罗门立刻反驳,小脸皱成一团。
“是的,你不想。”男人居然点了点头,语气重归平淡。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噎得所罗门说不出话。
他气呼呼地扭头,目光落在旁边那口诡异的泉水上。平滑如镜的水面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微弱,冰冷,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注视感。
像一颗沉在深渊里的玻璃眼球。
“那是什么?”
所罗门下意识问。
“眼睛。”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上个想求智慧的老头留下的。但到底是没求成。”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上点难以捉摸的东西:“他是我的王。”
所罗门看看男人,看看泉底那渗人的闪光,再看看手里看不懂的纸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绝对有大病!
他捏紧了那几张冰凉的书页,后退几步,转身就跑,直到跑出那片诡异的空地,钻回扭曲的树林,才敢大口喘气。
没多久,亚多尼雅焦急的呼喊声传来,所罗门扑进哥哥怀里,把泉边男人的事和那几张看不懂的纸页丢在脑后。
只是那男人弹舌的古怪音节和泉底冰冷的闪光,偶尔会在深夜的噩梦里闪现。
2
日子在宇宙里流淌。
所罗门如愿以偿,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耶路撒冷王宫那庞大得惊人的图书馆里。
那些由某种发光晶体板承载的“书卷”,记录着这个诡异世界的历史、星象、能量回路、以及无数逻辑不通的“法则”,他如饥似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般翻阅。
王位?那是什么?有看书舒服吗?
亚多尼雅则不同。
他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武技、战术、待人接物,无一不精。大卫王看着这个优秀的继承人,眼中满是欣慰。
只是亚多尼雅身上,渐渐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他有时会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在聆听什么不存在的声音。
一次,兄弟俩在王宫高耸的露台上,俯瞰着下方被扭曲力场护盾笼罩、光怪陆离的城市。
亚多尼雅望着远处地平线边缘不断闪烁的代表“天劫圣魔”入侵的猩红能量爆点,眉头紧锁。
“你知道吗,所罗门?”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好像……能听见一些声音。很吵,很杂……像是很多个‘我’在同时说话。”
所罗门从一本关于古代能量回路拓扑学的“书板”上抬起头,挑了挑眉:“幻听?压力太大了吧哥?要不要试试冥想回路?”
亚多尼雅摇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迷惘:“不像是幻听。它们……在讲述不同的‘可能’。不同的未来。”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弟弟,“而它们告诉我一件事——每一次,在那些‘可能’里,每一次你做王,国家……世界……都灭亡了。”
所罗门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出去:“那我不做不行了吗?谢天谢地!谁爱做谁做去!”
他重新把脸埋回书板,“让那些声音闭嘴吧哥,吵死了,影响我看书。”
亚多尼雅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笑了笑,但眼底的忧虑更深了。
那些声音,并非总是杂音。有时,它们会短暂地、痛苦地统一起来,汇成一种冰冷的宣告,指向同一个注定的结局。
这让他看向弟弟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一种复杂的悲悯。
3
不久后,所罗门在图书馆角落一个堆满废弃数据晶体的“垃圾堆”里,认识了一个怪人。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火焰般的红发,眼睛像两弯倒映着星光的月牙,穿着破旧的旅行者罩袍,正试图把一个坏掉的悬浮阅读器改造成某种会喷火花的小玩意儿。
“嘿!别动那个!”所罗门冲过去,“那是古斯塔夫三世时期的孤本阅读器!虽然坏了,但里面的晶格结构很有研究价值!”
红发少女抬起头,星月眸眨了眨,毫无歉意地咧嘴一笑:“研究价值?不如喷火花好玩。我叫亚比煞,你呢?书呆子?”
“所罗门!”他没好气地报上名字,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抢救下那个古董阅读器。
亚比煞是个自来熟,健谈得可怕。
她自称是“路过的观察者”,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边界地带”。
她摆弄着那个被拆了一半的阅读器,嘴里噼里啪啦像在放鞭炮:“……所以我说,你们这个耶路撒冷城,能量回路排布太死板了!还有外面那层护盾,看着唬人,其实漏洞比筛子还多!还有还有,整个算法宇宙,都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所罗门被她吵得头疼,随口敷衍。
亚比煞手上的动作停了,星月眸里的光芒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皱起鼻子,像是努力想抓住空气中一缕无形的烟,最终泄气地垮下肩膀:“我要是说的出来我还只用说一个‘不对劲’吗?”
她烦躁地抓了抓红发,“就是一种感觉,像……像整个程序底层都埋着定时炸弹,或者说,整个系统就是个巨大的……BUG?”
所罗门只当她在胡言乱语。BUG?他更关心手里的古代能量回路。
亚比煞折腾了一会儿,把那破阅读器彻底弄报废了,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零件和一小堆灰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句“下次再聊,书呆子!”。
所罗门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心想这红毛真够神经病的。
4
小紫毛很快就忘了亚比煞的“不对劲”预感。
而“天劫圣魔”的入侵,骤然升级。
它们不再是小股骚扰,而是如同燃烧着亿万灵魂的熔岩洪流,从宇宙各个“边界”疯狂涌入。
那些扭曲的造物,由纯粹的毁灭意志和痛苦哀嚎构成,形态万千——流淌着熔岩的巨兽、由尖叫人面组成的风暴、不断复制自身的数据流病毒……
所罗门透过王宫的能量屏障,能看到远方天际被染成病态的暗红,能量爆炸的光芒日夜不息,大地在看不见的地方震颤呻吟。
平民的灵能讯号在公共回路里发出的绝望哀鸣,像冰冷的针,扎进每个幸存者的脑海。
耶路撒冷的战略指挥室,气氛压抑得像凝固的铅块。
全息星图上,代表耶路撒冷的光点被层层叠叠、代表圣魔大军的猩红浪潮包围着,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代表其他人类聚集点的光点,正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大卫王坐在主位,面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年,眼中血丝密布。
他看向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亚多尼雅,米吉多要塞……还能撑多久?前线的灵能损耗报告……”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和焦虑。
米吉多,扼守着通往耶路撒冷核心区域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一个巨大的空间褶皱节点。
一旦失守,圣魔将如决堤洪水,再无阻挡。
亚多尼雅站在星图前,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紧闭着双眼,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些“声音”,从未像此刻这般喧嚣刺耳,无数平行世界的碎片信息、可能的未来走向,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意识。
他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地捕捉着那唯一一丝微弱的、指向希望的涟漪。
他猛地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在飞速闪过,最终凝聚成一点近乎绝望的笃定。
他转向角落——所罗门正抱着一块数据板缩在阴影里,试图用复杂的能量公式计算屏蔽掉公共回路里那些刺耳的哭嚎。
“父亲,”亚多尼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仿佛不是他在说话,而是某种意志在借他的口发声,“我听着那声音说……有他在,就能赢。”
指挥室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包括大卫王惊愕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到那个只想把自己藏进数据板里的紫发青年身上。
所罗门感受到那沉重的目光,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他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满是“你们是不是有病”的荒谬感。
亚多尼雅的目光穿透了父亲的惊愕和其他将领的怀疑,牢牢锁定了所罗门。他一步一步走到弟弟面前,无视了所罗门眼中无声的抗拒。
“现在,唯一能做的,”亚多尼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平静,“就是替国家的下一位引导者,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他伸出手,想拍所罗门的肩膀,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咱们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星图上那个孤悬的、被猩红包围的米吉多要塞光点,语调骤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往后一百年,我们会守在米吉多!在这里,将会有无数怪物死亡……”
“——也将有无数人类死亡。”
所罗门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刀,切断了亚多尼雅话语里刻意营造的悲壮气氛。
指挥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亚多尼雅营造的、那层名为“牺牲”的薄薄糖衣,被所罗门毫不留情地戳破,露出下面淋漓的血肉。
亚多尼雅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看向弟弟,试图在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找到一丝动摇或理解,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为了胜利,这是值得……”亚多尼雅试图重新凝聚那口气。
“还是没变。”所罗门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你总是把其他人当棋子,包括你自己。”
“命运如此。”亚多尼雅的声音干涩,这四个字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地上。
所罗门没有再看他。
他合上手中的数据板,那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径直从亚多尼雅身边走过,肩膀擦过兄长僵硬的臂膀,没有一丝停留。
紫色的长发在他身后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走出指挥室,穿过压抑的回廊,无视沿途卫兵惊愕复杂的目光,走向要塞的最深处——那座象征着军团长权的中央殿堂。
殿堂空旷得令人心悸。
高耸的穹顶镶嵌着巨大的圆形晶体窗,扭曲的宇宙光晕透过晶体,在地面投下迷离变幻的光斑。
殿堂的尽头,是唯一的王座,孤高地矗立在层层叠叠的阶梯之上,由某种暗沉的能量金属铸成,冰冷、坚硬。
所罗门一步步踏上台阶。
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
他踏上最后一阶,站定在王座之前,没有立刻坐下。
他仰起头,望向穹顶那巨大的晶体窗。浑浊的紫色天光流淌下来,落在他年轻的、带着一丝书卷气的脸上,照亮了那双此刻如同燃烧紫焰般的眼眸。
“无法停止战争,是因为死的不够多。”他的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殿堂里激起清晰的回音,带着一种洞悉宇宙规则的冷漠,“只有看不到希望时,人,或者其他物种,才会停止前进。”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冷王座的扶手,感受着那金属传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如今……”他缓缓低下头,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殿堂,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看到了外面燃烧的世界,“这世间能杀死我的,还没有多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灵识能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以所罗门为中心,狂暴的紫色灵能洪流轰然炸开!
轰——!
无形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殿堂!空气被瞬间挤压、抽空!墙壁上古老的浮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微的裂痕蔓延开去!穹顶的晶体窗剧烈震颤,嗡嗡作响!
亚多尼雅追到殿门外,被这股狂暴的能量生生逼停在门口。
他透过缓缓合拢的巨大殿门缝隙,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王座之上,所罗门的身影被汹涌澎湃的紫色灵能光芒包裹。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流动、咆哮!
它们从所罗门身上奔涌而出,在阶梯上方汇聚、延展,形成了一道长达十数米、宛如凝固岩浆般的巨大流焰状战袍!
战袍的边缘翻滚着狂暴的能量粒子,发出嘶嘶的厉啸,沉重地从高高的王座垂落,沿着冰冷的金属阶梯流淌而下,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那景象,如同天地在为新王加冕,献上最狂野、最暴戾的礼赞!
就在所罗门的身影稳稳落座于王座之上的刹那——
亚多尼雅脑中,那自从所罗门踏入殿堂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无数平行世界的嘈杂声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攥紧!亿万种破碎的呓语、嘶吼、哀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揉捏、压缩、熔炼!
所有的混乱,在千分之一秒内坍缩、统一!
亿万道来自不同时间线、不同可能性的“亚多尼雅”的声音,跨越了虚幻与真实的界限,汇聚成一道洪流,一道意志,一个冰冷而宏大的宣告!这宣告穿透时空的阻隔,与他耳畔所罗门刚刚落下的、清晰无比的话语,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声如洪钟,响彻灵魂:
“我在这里。”
【所罗门在这里!】
“此后二百年,米吉多,将是不破之城!”
[此后二百年,米吉多,将是不破之城!]
那不是重复,是确认。
是来自未来的冰冷回响,是对此刻王座上那紫色身影所宣告之命运的最终盖章。
亚多尼雅靠在冰冷的殿门上,听着脑海中那亿万归一、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宣告,看着殿内王座上那被紫色狂焰包裹的身影,一滴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
预言成真了,以最残酷、最无可挽回的方式。
5
米吉多,空间褶皱要塞。
这里没有日夜,只有永恒燃烧的战火。
扭曲的堡垒由凝固的星尘和能量屏障构成,像一块被亿万恶兽啃噬的巨岩,顽强地卡在猩红浪潮的必经之路上。
所罗门坐在核心指挥节点——一个悬浮在巨大能量漩涡中心的王座。
他不再是耶路撒冷那个缩在角落看书的青年,紫色的战袍覆盖全身,表面流淌着永不熄灭的灵能符文。
他面前是瀑布般倾泻的战场数据流:能量护盾损耗率、魔能阵列充能进度、七十二魔神军团的实时战损报告、圣魔浪潮冲击的矢量预测……
冰冷的数字和图表构成了整个炼狱的抽象画像。
“军团长!西区第三能量节点过载!巴尔大人请求紧急灵能支援!”
一个传令官的声音在通讯回路里嘶吼,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某种非人生物的尖啸。
所罗门甚至没抬眼皮。他右手食指在虚空中一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紫色光束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注入西区节点。
同时,他左手在另一块悬浮光屏上飞速划动,调配着附近一支由低阶石像鬼组成的炮灰预备队去填补防线缺口。
“拜蒙!让你的人形研究小组从解剖室滚出来!前线需要他们的‘恶意分析’去干扰那批新出现的‘悲鸣聚合体’!”
所罗门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直接轰入远在堡垒另一端的拜蒙脑中。
这位热衷于研究人类情感的魔神,此刻大概正对着一具刚捕获的圣魔样本解剖得津津有味。
“啊?陛下!我的分析还没完成!这个样本的结构非常……”拜蒙充满学术热情的声音被打断。
“要么现在去前线,要么我让你理解一下什么叫‘上司的恶意’!”所罗门的声音毫无波澜。
“遵命!陛下!”拜蒙的声音瞬间蔫了。
指挥节点外,是真正的血肉熔炉。
巴尔——这位由曾撕裂星辰的恐怖圣魔炼化而成的魔神之首,正挥舞着缠绕地狱火的巨剑,将一只由无数痛苦灵魂熔铸成的熔岩巨兽劈成两半。
灼热的岩浆和凄厉的灵魂尖啸喷溅开来。他巨大的身躯上布满新旧伤痕,暗紫色的血液滴落在灼热的金属甲板上,发出滋滋声响。
他仰天咆哮,战吼声压过了战场喧嚣:“为了吾王!为了活下去!碾碎它们!”
更远处,阿斯莫德的身影如同鬼魅。
这位最叛逆、最桀骜不驯的魔神,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清道夫。他优雅地穿梭在战场缝隙,手中无形的“怠惰之丝”每一次轻颤,都精准地切断数只高速突袭的“影刃魔”的能量核心。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仿佛眼前这惨烈的景象只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两百年。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尽的杀戮与防御。
堡垒的金属骨架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扭曲变形又被强行修复,空气中弥漫着永不散去的臭氧、血腥和灵魂烧焦的恶臭。
七十二魔神换了一茬又一茬,巴尔的身躯越发庞大狰狞,拜蒙的眼神在疯狂与理智间摇摆不定,阿斯莫德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
所罗门端坐于漩涡中心。
他的面容在紫色灵能光芒的映照下,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沉淀了太多东西,像两颗被无尽战火淬炼过的冰冷宝石。
他精准地计算着每一分灵能的消耗,冷酷地权衡着每一次牺牲的价值,像操控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
6
米吉多要塞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血腥锈蚀的气息。
猩红的圣魔浪潮虽暂时退去,留下的是遍地狼藉和难以愈合的创伤。
扭曲的堡垒如同一个疲惫不堪的巨兽,在暗淡的宇宙背景下沉重地喘息。
所罗门站在堡垒最高的观测平台上,紫色的战袍在无声的能量乱流中微微飘拂。
他望着要塞外那片被反复蹂躏、呈现出病态晶体化的焦土,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凝固的疲惫。
两百年的血火淬炼,将他骨子里那点逃避的欲望压缩成了某种更坚硬、也更冰冷的东西。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带着熟悉的节奏。
亚多尼雅走了过来,停在他身边,同样望着那片疮痍的大地。
他的面容比两百年前更加苍白,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光在无声地旋转、破灭、又重生。
那些“声音”,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
“所罗门。”亚多尼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感,仿佛来自遥远的回廊。
“嗯?”所罗门没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我要走了。”亚多尼雅说。
所罗门这才微微侧过脸,看向兄长,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带着点“你又整什么幺蛾子”的不耐烦:“走?去哪儿?不一起回耶路撒冷休养?还是去哪个边界废墟散心?先说好,这活儿我暂时不打算再干了。”
“不。”亚多尼雅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投向那片混沌的远方,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只有他才看得见的轨迹。
“到一个地方去。一个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所罗门终于完全转过身,打量着他哥。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难以穿透的迷雾。
他嗤笑一声,试图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氛围:“那你搁着搁着说啥呢?谜语人上身了是吧?”
他试图让语气带上点调侃,但亚多尼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献祭般的平静,让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亚多尼雅终于将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了弟弟脸上。
他的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东西:有对过往的追忆,有对未来的决绝,还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托付。
“我的聆听……”亚多尼雅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平台的呼啸风声,“不是平行世界,是循环。”
所罗门脸上的最后一丝戏谑消失了。
循环?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
“概率的闭环,时间的莫比乌斯环……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亚多尼雅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疲惫,“每一次咆哮的圣魔浪潮,每一次燃烧的灵魂,每一次绝望的抵抗……都在回响,都在重复。变量太少,或者说,真正能撬动这个死循环的‘变量’……”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所罗门,“太难寻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整个宇宙的沉重都吸入肺腑。
“我得去找那个变量。”亚多尼雅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意,“保重,所罗门。我可能……回不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弟弟年轻依旧却写满疲惫的面庞,掠过他眼中那抹熟悉的、想要将自己藏匿起来的紫色,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属于兄长的不舍与遗憾:
“不能陪你到老了。”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风中。
亚多尼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无形的水波浸润、稀释。
他的身体轮廓边缘散发出微弱而纯净的光芒,无数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从他身上剥离、升起,像逆向坠落的星辰。
那是聆听亿万可能性的代价,是承载循环宿命的灵识本体在崩解,他会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去寻找他所求的变数。
“哥!”所罗门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正在消散的光晕。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悲壮的告别仪式。
亚多尼雅,这位能聆听无数未来的先知,这位始终挡在弟弟身前的兄长,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在这片被战火反复洗礼的巨大平台上离去。
留下的,只有空气中细微的能量涟漪,以及一句沉甸甸的“不能陪你到老了”。
所罗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空荡荡的平台,只有呼啸的风声撕扯着他的紫色长发和衣袍。
他站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凝固着,像是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缓缓收回手,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亚多尼雅消失的地方,目光投向更远处扭曲翻滚的宇宙景观,仿佛要将那片混沌盯穿。
“变量……”他低声重复着那个词,冰冷的紫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重组,最终沉淀为一片更加深沉的、别无选择的寒潭。
7
逃离米吉多后,所罗门像个幽灵般在宇宙的“垃圾堆”区域游荡。
这里空间结构最为混乱,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废弃的空间站残骸以及意义不明的巨大能量垃圾山。
他找到一处相对稳定的、由废弃数据晶簇构成的“岛屿”,换下那身象征王权的战袍,穿上最普通的灰色旅行者装束,像个真正的流浪学者。
他正坐在一块扭曲的晶簇上,试图解析一块刻满了未知符文的古代星图残片——这比思考亚多尼雅的“循环”和“变量”要轻松得多。
一个熟悉又聒噪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烈的、仿佛劣质机油混合着陈年酒精的味道传来:
“哟!书呆子!躲这儿啃垃圾呢?”
红发的亚比煞,像个醉醺醺的陨石,摇摇晃晃地从一堆漂浮的废弃能量核心上跳下来,精准地落在他旁边。
她的星月眸依旧明亮,只是蒙着一层酒气的氤氲,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和一种近乎亢奋的探索欲。
所罗门头也没抬,手指在星图残片上划过,试图激活某个暗淡的能量节点:“总比在战场上啃圣魔强。你又去哪儿祸害了?”
“祸害?我这叫探索!伟大的发现之旅!”亚比煞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扁平金属酒壶,又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股蒸汽,“你知道吗?我几百年跑遍了所有能钻进去的‘裂缝’、‘夹层’,那些连宇宙规则都打瞌睡的地方……”
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身体晃了晃,“……终于让我逮着了!世界是……嗝……”
所罗门终于施舍般地抬了下眼皮,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圆的?这个宇宙的物理规则不支持球形几何基础。”
“不……嗝……”亚比煞用力摆了摆手,另一只手夸张地在空中比划着,“是方的?三角的?……都不是!”
她猛地凑近,带着浓重的酒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一种发现终极秘密的狂喜,星月眸死死盯着所罗门。
“世界——是由约七种残缺算法叠加而成的BUG!是一个靠BUG运行的怪物!哈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仿佛在嘲笑这个宇宙荒谬的本质。
所罗门看着她癫狂的样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离那浓烈的酒气远了一点。
七种算法?BUG?他脑海中闪过亚多尼雅消失前那句冰冷的“循环”。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像冰冷的电流,瞬间刺穿了他刻意构筑的麻木壁垒。
但他立刻将这悸动压了下去,甚至不愿去细想。
他重新低头,手指更加用力地摩挲着那块冰冷的星图残片,仿佛要将它上面那些无法解读的符文刻进自己的骨头里,语气带着刻意的漠然和抗拒思考的疲惫:
“哦。知道了。所以呢?BUG能让我看懂这块破石头吗?不能就闭嘴,吵死了。”
他的反应明显不是亚比煞期待的。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星月眸里的亢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是怜悯的失望。
她盯着所罗门那鸵鸟般埋首于无用星图的侧脸,看了几秒,最终只是撇撇嘴,又灌了一口酒,嘟囔了一句:“逃避现实的懦夫书呆子……”
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踏着漂浮的垃圾堆,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消失在一片扭曲的光影里。
所罗门的指尖停在星图冰冷的表面上,久久没有移动。
亚比煞那句“懦夫书呆子”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试图封闭的心上。
BUG……循环……亚多尼雅化为虚无的光芒……这些东西像无形的蛛网,缠绕上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死死抵着坚硬的晶簇,直到传来清晰的痛感。
他将所有翻涌的思绪狠狠压下,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咆哮:别想!别问!看书!
8
命运的引力有时强大得令人绝望。
当所罗门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那片绝对规整的圆形空地边缘时,他甚至没有感到多少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宿命般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巨树沉默依旧,深不见底的泉水平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如同坏掉显示屏般的天空。
只是树下,那个戴着诡异面具的怪男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
她背靠着树干,姿态随意,甚至带着点慵懒。
一头长及腰际的灰发,如同凝固的月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辉泽。
她的眼睛是纯粹的冰蓝色,像两块不含任何杂质的寒冰,纯净,却也空无一物。
一身样式简洁的灰色袍子,仿佛由流动的星尘织就,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女人似乎察觉到来客,缓缓转过头。她的目光落在所罗门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审视,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虚无平静。
“我是命运三女神之一,”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来顶上司的班。”
她没有解释上司是谁,也不需要解释。
所罗门停在泉边,离她几步远。
空旷的圆地里,死寂一片。
米吉多两百年的血与火,亚多尼雅不知所踪的离去,亚比煞癫狂的“BUG”理论,还有那沉重得无法呼吸的王冠……无数沉重的画面在此刻轰然回响,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洪流,狠狠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麻木堤坝。
“我很害怕。”
所罗门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不再是那个冷酷的军团长,只是一个被恐惧攫住的普通灵魂。
他像是要将压抑了几个世纪的懦弱彻底倾泻出来,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坦白: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直躲在暗地里!看着其他人去抵抗外敌,看着亚多尼雅去预测未来,看着我爸带领他的战将与圣魔厮杀,看着我炼化的七十二个魔神去给我拼命……我就躲在所有人最后面!我就跟弱者藏在一起好了!永远不出来!让强大的人为了保护我去死!我可以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他们去死!”
他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自我唾弃的颤抖。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一直都是!”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那在灾难来临之时,我会是第一个逃跑的……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猛然间,他抬起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从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奔流而出,滚烫地划过脸颊,砸在脚下冰冷死寂的土地上。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冷酷算计,在直面这口幽深的泉水和这个自称“命运”的女神时,彻底崩塌。
“可是……可是!!!”
他向前一步,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痛苦而剧烈颤抖,对着灰发女神,对着那口深泉,对着这片诡异的空地,发出泣血般的充满不解与绝望的咆哮: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蜷缩着,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死寂的空地里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米吉多的王,此刻卑微如同尘埃,在命运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他们都在期盼我站出来!他们为什么不期盼亚多尼雅!为什么不期盼大卫!他们为什么不期盼那些真正将人类放在心上,愿意为世界付出生命的存在!而选择了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我!”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双眼死死盯着灰发女神冰蓝色的瞳孔,发出最后带着血味的质问:
“为什么他们选择了我!”
灰发的女神静静地俯瞰着他崩溃的恸哭,如同俯瞰着时间长河中无数相似的灵魂哀嚎。
她的眼神始终平静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直到所罗门嘶哑的哭喊和质问化作呜咽,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她才轻轻地、用那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开口:
“因为他们都死了。”
这七个字,像七把冰锥,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所罗门狂暴的情绪漩涡。
抽泣声戛然而止。
所罗门僵硬地跪在那里,脸上的泪痕未干,身体却像瞬间被冻结成了冰雕。
茫然,空洞,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呆呆地望着灰发女神,仿佛听不懂这简单的句子。
灰发的女神看着他失焦的紫色瞳孔,一字一顿,清晰地将这残酷的现实凿进他的灵魂:
“你刚刚说那些,你的哥哥,你的父亲,你的朋友……都已经死了。”
“他们早就死了。”
“……”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
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古树的枝叶凝固如金属雕塑。
圆形的空地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一种名为永恒的窒息寂静。
跪在地上的所罗门,身体一动不动。
泪水不再涌出,脸上的泪痕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干涸、紧绷。
他眼中的茫然和空洞缓缓褪去,焦距重新凝聚,清晰地映出灰发女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哈哈……”一声突兀的、短促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是破旧风箱的最后一次抽动。
紧接着,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带着一种浓烈的疯狂的解脱感和荒诞感,在空旷的圆地里肆意回荡。
“是啊……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一边笑,一边用沾满尘土的手胡乱地抹着脸,将泪痕和污渍揉成一团糟,像个在泥地里打滚后癫狂的孩子。
“结果……”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笑声渐渐收敛,最终化作嘴角一丝冰冷凝固的弧度。
脸上的污迹纵横,却掩盖不住那双紫眸中燃烧起的、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火焰,“一辈子想要躲在所有人身后的我,竟然成了最强的那个。”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灰发女神,也不再看那口深泉和古树。
他的目光投向圆形空地外那片扭曲狰狞的森林,投向更远处那片燃烧着暗红色余烬的名为“家”的宇宙废墟。
“所以,没有什么原因。”他的声音异常平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只是因为到我了而已。”
“只是因为——他们都死了。”
“所以,到我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森林走去。
步履不再踉跄,反而带着一种卸下所有枷锁后的奇异轻松,尽管那轻松里浸透了宇宙尽头般的冰冷与孤独。
就在他即将踏入扭曲森林阴影的瞬间,身后,传来了灰发女神清冷又无起伏的歌声。
那是一种与记忆中洛基弹舌音截然不同的语言,音节平滑,一字一顿,如同在念诵着宇宙墓碑之上永恒冻结的铭文。
所罗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能确定,她和洛基,绝不是同一个神系的。
但这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大步走进了那片象征着未知与终焉的黑暗森林。
前方的路,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8
当所罗门终于踏入耶路撒冷的王城领域,死寂如同冰冷的裹尸布,层层叠叠地勒紧了他的感官。
昔日被庞大能量护盾笼罩、光怪陆离如同万花筒的城市,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声的哀鸣。
扭曲的能量回路在焦黑的建筑表面明灭不定,像垂死巨兽神经质的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能量过载后特有的焦糊臭氧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真空感——公共灵能频道里,连背景的宇宙噪音都彻底消失了,那是亿万个意识同时熄灭后留下的绝对寂静。
王城中心,那座象征着大卫王无上权威的古老城堡,被一层厚重的、流动着暗金色古老符文的能量屏障死死封锁。
屏障外,大卫王最忠诚的亲卫队如同风化千年的石雕般矗立,他们的盔甲上布满了狰狞的爪痕和能量灼烧的焦黑,眼神空洞而疲惫,只剩下最后一丝执行命令的本能在支撑。
看到所罗门那孤高的紫色身影穿透废墟的阴影走来,为首的亲卫队长,一个半边脸被能量灼毁的男人,艰难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所罗门殿下……陛下……陛下有令……只准您一人进入。”
所罗门没有任何回应,脸上是一片冻结的漠然。
那道厚重的、仿佛由凝固历史构成的能量屏障,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面前无声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边缘的符文急促闪烁,仿佛在无声地悲鸣。
他迈步而入。
屏障内,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城堡内部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拉伸、扭曲,长廊通向无尽的虚空,只有前方,王座的方向,有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光源,勉强勾勒出王座的轮廓。
所罗门一步步走近。
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是这片死域里唯一的声音。
光源越来越清晰。
王座之上,一个身影端坐着。
但那不是大卫王。
那是一副覆盖着华丽、却布满裂痕和血污战甲的骷髅骨架。
森森白骨,端坐在冰冷、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金属王座之上。
那身曾伴随大卫王征战四方、镶嵌着无数能量宝石和复杂回路的古老盔甲,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的空壳,松垮地套在骨架上。
沉重的头盔端正地戴在骷髅头上,面甲放下,遮住了那空洞的仿佛在无声呐喊的眼窝。
大卫王死了。
死在他唯一的幸存的儿子归来之前。
死在无人知晓的时刻。
死在他自己封闭的堡垒里,连同他那操纵命运向未来借贷力量的禁忌一起,化为了一具沉默的遗骸。
所罗门站在空旷得能清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声的大殿里,望着王座上那副在微弱光源下泛着惨白幽光的盔甲骷髅,忽然,极其突兀地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尖锐地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嫌弃和一种荒诞到极致的荒谬感。
“为什么抛弃了自己最重要的生命啊,爸?”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激起层层冰冷的回音,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愚蠢的琐事。
“你的求生欲去哪了?被狗吃了吗?”
他像是闲庭信步,又像是梦游般,一步步走近王座,最终在那最高一级冰冷的金属阶梯边缘随意地坐下,侧对着那副骨架。
姿态随意得不像在父亲的灵柩前,倒像是在图书馆的台阶上休息。
“为什么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做的傻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冷的金属阶梯,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打一个顽童的脑袋,“把自己关起来,等着烂掉?哈!”
他的视线转向那副骷髅,面甲下那片空洞的黑暗仿佛能吞噬光线。
“你们不是傻子是什么?”
所罗门的语气带着一种遥远的、孩童般执拗的笃定。
“你也是,哥也是……”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那个在扭曲森林里安慰他、说要一起开心到老的少年亚多尼雅,也看到了那个在米吉多要塞平台上化为虚无光点的兄长。
“小时我就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嘲讽。
“哥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的傻劲之上。”
“那个能听到未来,又太能打的人,为了可能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同族,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延续’,向着必死的局面,像头倔驴一样迎头撞了上去。”
所罗门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
“那死得……哈,那叫一个窝囊,一个悄无声息,连灰都没剩下。”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大卫王的骷髅:“他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世界的延续而死,死得值……”
所罗门停顿了一下,歪了歪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命题的合理性。
然后,他摇了摇头,自己给出了答案,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冰冷如刀:
“但是,就算有了延续的可能,但我不发声谁又知道是他做的呢?就算我发声,万年千年以后谁还记得他的名字?亚多尼雅?一个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符号?一个失败的先知?”
“这值得吗?”
大殿里只有他声音的回响,以及骷髅空洞眼眶里无声的凝视。
“不值啊。”
所罗门自问自答,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半点都不值。”
“所以我讨厌这个傻子。”他看着骷髅,像是在对着父亲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也讨厌你,爸。你们都是被自己那套可笑的‘责任’‘牺牲’洗脑的蠢货。”
话音落下的瞬间——
哐当!!!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大卫王骷髅头上那顶沉重的、镶嵌着暗淡宝石的头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下,猛地凭空跌落!
它翻滚着,沿着冰冷的金属阶梯一路叮叮当当地急速滚落下来,发出刺耳的噪音,最后,精准无比地停在了所罗门的脚边,面甲朝上,空洞地对着他。
所罗门低头,看着脚边那顶象征着他父亲一生权力、如今却如同垃圾般滚落在尘埃里的头盔。
头盔上沾染着灰尘和暗褐色的污迹,面甲内侧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无形的、属于大卫王的气息,此刻却显得无比凄凉。
他沉默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弯下腰,伸出手,像是捡起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将那顶沉重的头盔捡了起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沉甸甸的,带着历史的冰冷重量。
他站起身,拿着头盔,走到王座前,站定在那副沉默的骨架前。他抬起手,将那顶头盔往自己头上随意地比划了一下。
大小明显不合适,空落落地罩着,像一个顽童偷戴了父亲巨大的战盔,显得滑稽而格格不入。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圣经里那个牧童大卫戴不上战士头盔的故事,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
所罗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手,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将头盔重新扣回了大卫王骷髅的头上,还用力按了按,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它看起来稍微“端正”那么一点点——尽管在骷髅头上,这种“端正”本身就充满了荒诞感。
他后退一步,双手随意地插进灰色罩袍的口袋里,与王座上的骷髅骨架平视。
一人,一骨,在空旷死寂、弥漫着尘埃和死亡气息的大殿里沉默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我从来没想过,”所罗门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我这样的人,能成为王。”
他的目光扫过骷髅,扫过空荡的大殿,仿佛在回顾自己不算太长的一生。
“我从始至终都是听命行事。”
他自嘲地笑了笑。
“父亲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哥让我做什么,我就敷衍着做一点。有人催,我就走上几步。有人求,我就装上几天样子。没有人看到自己的时候,我就躺下来,一动不动,或者让我的魔神帮我去动。”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懒散。
“躺着比站着舒服,更何况是跟走路比?而且还得背着其他很多人?开什么玩笑。”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像自己这种胸无大志、只顾自己、只想看看书的家伙,只需要听命令就好了。”
他摊了摊手。
“所罗门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只是这一次……”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骷髅的肩头,望向王座后方更深远、更黑暗的殿堂深处。
“没有人有资格命令我了。”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骷髅身上,又缓缓转向身后那漫长空旷到只有自己脚步声回响的阶梯。
他望向上座,原本高大威武、如同山岳般的父亲,只剩下具冰冷空洞的尸骨。
而伴他左右、总是挡在前面的先知,他的兄长亚多尼雅,已消失无踪。
他上面的人都死光了。死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剩下多少。
等他再往后望的时候,他却发现,阶梯之下,阶梯之上,这片象征着权力顶点的巨大殿堂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没有其他能有资格有能力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存在!
这时,所罗门才恍然,在这个燃烧殆尽,只剩下废墟和怪物的世界里,自己已是最高的那个人。
孤独地矗立在尸骸堆砌的顶峰。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怜悯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对着父亲的骷髅,发出了如同咏叹调般的叹息,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怜悯:
“多么可怜啊,爸……”
“你耗尽心血,赌上性命,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他的目光扫过那森白的骨架,“最终,却将一切,交到了这么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词,最终带着一种奇异的自嘲和冷酷,缓缓吐出:
“……只想看书的‘智者’身上。”
所罗门的紫色双目中,那浓重的怜悯之色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下来,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牢牢冻住。
“我说过。”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金属地面上。
“我不想成王。”
他张开双臂,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戏剧化的夸张,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座上的骷髅遗骸,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命令式不容置疑的疯狂:
“可……若是……你求我的话。”
“——那我就会去做!”
他放下手臂,微微前倾身体,逼近那副骨架,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奇异的微笑,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与残忍:
“所以……”
“来吧!哀求我,陛下!像那些濒死的蝼蚁一样,跪下来!哭泣着!乞求我的怜悯!乞求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书呆子,来拯救你留下的这片烂摊子!”
已经死去的王自然无法回应。
那副骷髅只是沉默地坐在王座上,空洞的眼眶“凝视”着下方状若疯狂的所罗门。
或许大卫王生前真的无数次想过要放下尊严、跪下来恳求这个天赋异禀却只想逃避的小儿子,但此刻,他连动一动指骨都做不到了。
死寂再次笼罩。所罗门的疯狂邀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达到顶点时——
另一种声音,如同沉闷的潮水,从所罗门身后那扇被他进来后遗忘关上的巨大殿门处涌了进来。
是脚步声。
沉重而疲惫的脚步声。
很多很多。
伴随着压抑的喘息,金属摩擦的轻响,还有……低低的、绝望的呜咽。
所罗门猛地转身!
不知何时,殿门处,大殿那漫长的阶梯之下,已经挤满了数不清的人影!
他们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脸上沾满血污和灰尘,眼中只剩下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
其中,混杂着他那七十二位形态各异,同样疲惫不堪的魔神!
人群的最前方,是巴尔。
这位由曾撕裂星辰的恐怖圣魔炼化而成的魔神之首,此刻巨大的身躯上也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暗紫色的血液顺着甲胄缝隙滴落。
他巨大的身躯缓缓地、沉重地单膝跪地,巨大的膝盖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巨眼,此刻却充满了最卑微的恳求,声音如同滚雷,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轰然炸响:
“想要活下去……王!”
巴尔的声音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他身后,那挤满了殿堂的、数不清的幸存者——人类、半机械改造战士、残存的精灵后裔、甚至一些投靠了所罗门的异族——如同被飓风压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绝望的哭喊、嘶哑的哀求、对生命最本能的渴望,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洪流,轰然爆发:
“我等想要活下去!!!”
这声音震得大殿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王!”
拜蒙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学术探讨般的困惑和恐惧。
这位热衷于研究人类情感的魔神,此刻脸上混杂着疲惫和一种深切的迷茫,“我不想在理解罪恶感之前死去,王,求您帮帮我。”
他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在死亡阴影下显得无比奢侈的答案。
“王啊……”阿斯莫德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没有跪拜,只是微微躬身。
他那张俊美而叛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复杂地凝视着高台之上、王座阶梯边缘那个状若疯狂的紫色身影。
阿斯莫德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最终,他只是看着所罗门向自己这边扫来带着疯狂余烬的目光,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他最终也只是深深地躬下身,姿态恭顺,沉默无言。
仍有人想拯救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仍有蝼蚁在祈求着活下去的微光。
所罗门站在阶梯边缘,背对着父亲的骷髅王座,面对着下方跪倒一片,如同祈求神祇降下甘霖般的芸芸众生。
他脸上的疯狂、嘲讽、歇斯底里的怜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终凝固成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了身,重新面向王座上的骷髅骨架。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咒语,没有蓄力。
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拂去灰尘般,朝着王座的方向,轻轻一抬。
轰——!!!
无法形容的、狂暴到足以扭曲空间的灵识能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星核骤然苏醒爆发!
以所罗门为中心,汹涌澎湃的紫色洪流瞬间奔涌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却又精准无比地避开了跪倒的人群!
巨大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瞬间将整个耶路撒冷城堡,连同其下方广袤的废墟核心区域,完全包裹在内!能量场边缘,空气被电离成跳跃的电弧,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中心,王座之上,大卫王的尸骨连同那身华丽的盔甲,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化为最细微的粉尘!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在那崭新的象征着终结与开端的王座之上,在逐渐消融于狂暴能量中的灰烬之间,所罗门的身影,一步一步,踏着无形的台阶,稳稳地坐了下去。
他端坐在王座之上,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跪倒眼中燃烧着求生火焰的众生,目光扫过巴尔,拜蒙,阿斯莫德,以及所有幸存者。
他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能量场的轰鸣,如同宇宙规则的律令,穿透每一个灵魂:
“我会让你们活下去的。”
承诺发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无数不知根源、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庞大灵识能量,并非来自所罗门自身,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时空的每一个缝隙,从耶路撒冷的每一块砖石,甚至从虚空中奔涌而来!
它们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疯狂地朝着王座上的所罗门汇聚!
那是无数次宇宙的时空轮回中坐上王座的王!
是历代国王、远古到根本没有记载的时期,那些曾尝试统一或曾成功统一世界的强大存在的灵识残留!
是无数被遗忘的英雄、暴君、先知、征服者最后的力量印记!
它们如同百川归海,带着不甘、带着荣耀、带着无尽的执念,尽数涌入所罗门的体内!
所罗门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吞噬着这跨越时空的磅礴能量。他的灵能节节攀升,如同没有止境!
那力量不再是紫色,而是化为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却又在幽暗深处流淌着尊贵的紫色纹路!
一套漆黑如夜、表面流淌着玄奥紫色能量符文的战袍,自发的在他身上凝聚覆盖!
战袍的边缘翻滚着实质化的灵能粒子,沉重、威严,带着一种亘古的沧桑和至高的力量!
汹涌澎湃到能将下方所有人瞬间溺毙,化为齑粉的灵能洪流,最终如同被驯服的狂龙,温顺地环绕在王座周围。
所罗门端坐其上,如同宇宙的中心。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被漆黑战袍覆盖、只露出紫色花纹指尖的手。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在宇宙的基石上刻下永恒的铭文:
“我会让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那个在扭曲森林里迷路,被兄长安慰的孩子。
那个承诺,跨越了无数血火与死亡,在此刻,由他,这个曾经只想逃避的书呆子,重新说出:
“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然后,我们会成功,继续生活,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即使所有人的头发都变得花白……”
所罗门的声音在宏伟的殿堂里回荡,如同古老的预言,带着血与火的重量,也带着一丝渺茫却不容置疑的微光。
王座之下,跪倒的人群中,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劫后余生的痛哭。
最后的挣扎,在绝望的废墟上,在一位最不情愿的王者手中,拉开了序幕。
9
所罗门那双被幽暗战袍衬托得越发深邃的紫色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在无声燃烧。
所罗门兑现了他的承诺,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新生的吞噬了无数远古王者灵识残留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流,不再是米吉多时期的精确计算与权衡,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宇宙法则般的绝对意志。
他们踏过燃烧的星骸,碾碎流淌的熔岩之河,深入被圣魔彻底腐化的数据深渊。
所罗门的目标清晰无比:彻底剿灭算法宇宙中最后的“天劫圣魔”,一个不留。
那些怪物没有理智可言,没有谈判,没有怜悯,只有彻底的物理意义上的抹除。
所罗门坐镇中枢,那身漆黑流淌紫纹的战袍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将整个战场的能量脉络尽收眼底,意志所及之处,魔神军团便是毁灭的洪流。
残存的人类据点,在废墟中发现那些如山岳般狰狞的魔神身影时,从最初的恐惧尖叫,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当天空中的猩红逐渐被清澈的宇宙背景取代时,一种劫后余生,难以言喻的沉默笼罩了大地。
当最后一处被标记的、深藏在星核深处的圣魔孵化巢穴被巴尔的巨剑连同整颗小行星一起劈成两半,化为宇宙尘埃时,永恒的战场噪音终于彻底平息。
10
所罗门并未回到耶路撒冷的王座。
他在一片巨大的漂浮在宇宙废墟之上的金属平原上。
这里是曾经的“创世引擎”遗址,如今只剩下扭曲断裂的巨大管道和冷却凝固的能量晶簇,像巨神的骸骨。
七十二魔神,连同所有在最终决战中幸存下来的核心追随者,被无形的意志召集于此。
他们疲惫、带伤,眼神中混杂着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所罗门站在一片相对平整的金属断崖边缘,背对着众人,望着下方流淌着的由液态废弃能量构成的紫色河流。
他身上的黑暗战袍收敛了所有光华,显得沉寂而厚重。
“我说过,”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空旷的死寂,如同冰冷的宣告。
“我们会活下去的。”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年轻依旧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嗡——!
难以计量的磅礴灵能,如同实质的星河般自他掌心奔涌而出!
那力量是如此浩瀚,如此纯粹,引得所有在场的魔神和战士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
狂暴的能量并非攻击,而是在虚空中疯狂地凝聚、压缩、坍缩!
光芒万丈,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整个金属平原,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当光芒敛去,一卷巨大的金属书卷,悬浮在虚空之中。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凝固的黑暗和流淌的紫色星云交织而成,表面浮动着无数玄奥的、仿佛宇宙本源文字的符文,散发出一种亘古、沧桑又蕴含着无穷智慧与力量的气息。
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时空产生了微妙的涟漪。
《所罗门王的智慧书》。
所罗门看着这本由他不可计量的灵能强行凝聚、承载着终结一切希望的造物,眼中没有自豪,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此刻,”他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注视着他的存在。
“献上灵魂吧。”
命令下达,死寂降临。
从巴尔开始,这位强大的魔神之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孤绝的紫色身影,眼中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纯粹的决然。
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单膝跪地,膝盖撞击金属地面发出沉闷巨响,低下头颅。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熔岩般炽热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灵魂光流,如同自愿献出的贡品,从他巨大的头颅中抽出,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没入虚空中的书籍。
灵魂离体的瞬间,巴尔那庞大的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身躯,如同风化万年的沙雕,无声地崩塌碎裂,最终化作一堆黯淡的毫无生机的尘埃。
无声的悲怆在空气中弥漫。
拜蒙紧随其后。
这位痴迷于理解“罪恶”的魔神,此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奇异光彩。
“我终于……可以理解了!”
他似乎想笑,又像是在哭喊,身体剧烈颤抖着。
一道纯净得近乎透明、却又交织着无数扭曲数据流和人脸哀嚎的灵魂光流从他体内涌出,带着对终极答案的渴望,投入了灵光辉闪的书中。
他的身体如同精致的琉璃般碎裂,化为点点荧光消散。
一个接一个。
形态各异的魔神,疲惫不堪的战士……他们或沉默,或嘶吼,或流泪,但无一例外,在那紫色目光的注视下,都选择了献祭。
一道道色彩纷呈,强弱不一,却都饱含着生命印记与最后信念的灵魂光流,如同百川归海,汇入那悬浮的《智慧书》中。
每一次灵魂的抽离,都伴随着一具躯壳的无声湮灭。
金属平原上,尘埃在能量流中缓缓飘散。
最后,所罗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锁定在王座下方稍远一点的阴影里。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站在那里。他那张俊美叛逆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完美的面具。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风暴的中心,翻涌着激烈的挣扎、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惘然。
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罗门为了凝聚那本书,几乎倾尽了所有力量,此刻气息明显衰落,那身黑暗战袍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他坐在那里,遍体鳞伤,毫无防备。
只要一抬手,凝聚起残余的力量……或许……
阿斯莫德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丝极其隐晦却足以扭曲空间的毁灭性能量在他指尖凝聚,如同即将出洞的毒蛇。
所罗门看着他,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甚至没有催促。
他只是平静地伸出了那只布满细微裂纹流淌着鲜红血液的残破右手。
掌心向上,仿佛在邀请,又像是在无声地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所有还未献祭的目光,都聚焦在阿斯莫德身上,充满了无声的恐惧和绝望。
阿斯莫德的目光死死锁住所罗门那只残破的手。
他看到了指甲缝里干涸的血污,看到了皮肤上能量过载留下的灼痕,看到了那微微颤抖的指节下透出的、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那只手,曾在米吉多指挥千军万马,曾在耶路撒冷发出让所有人活下去的誓言,也曾……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只是不经意间,递给他一本关于“怠惰”本质的晦涩古籍?
指尖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如同风中的残烛,闪烁了一下,无声地熄灭了。
阿斯莫德脸上的所有挣扎、不甘、愤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终凝固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命与期望。
然后,他单膝跪地,姿态标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头颅深深地低下,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遵从我王的意志。”
一道深邃、纯粹、如同最深沉夜空的灵魂光流,带着惰性与力量感,从他体内流淌而出,温顺而沉重地,汇入了《所罗门王的智慧书》。
所罗门看着阿斯莫德化作尘埃飘散的最后位置,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收回手,目光落在了那本悬浮着吸收了所有献祭灵魂,光芒流转不定如同跳动宇宙心脏的书上。
然后,他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几张边缘整齐如刀裁,泛着奇异光泽的古老纸页。
正是幼年时,树下的洛基从《智慧之书》上撕下来的写满他看不懂文字的残页。
他小心翼翼,带着神圣的庄重,将这几张残页,轻轻夹入了悬浮的灵能聚集的厚重书页的中间。
紧接着,所罗门抬起了右手。
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刺穿灵魂的紫色光芒。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穿透声响起。
两根手指,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自己的右眼眶!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神经!
但他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丝毫抽搐,只有那双仅剩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如同深不见底的紫色寒潭。
鲜血,混杂着破碎的晶体组织和灵能光屑,顺着他的脸颊汹涌而下。
他猛地将两根手指抽出!
指尖,赫然夹着一颗兀自微微颤动,流淌着紫色光晕的完整眼球!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和视野瞬间缺失带来的强烈眩晕。他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那颗属于自己的还在滴血的右眼。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手中那颗温热的眼球,狠狠地如同敲打铁砧般拍在了智慧书摊开的书页之上——正好压在那几张洛基的残页之上!
啪嗒!
眼球瞬间碎裂!粘稠的血液、晶莹的组织碎片、浓郁的紫色灵能,如同被激活的奇异墨水,猛然渗透开来,浸透了那几张古老的残页,并迅速向着整本书蔓延!
就在眼球碎裂、血液浸透洛基残页的瞬间——
嗡!!!
《所罗门王的智慧书》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紫色或黑色,而是包含了宇宙诞生之初的所有色彩!
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信息洪流,如同亿万个宇宙在同时爆炸、诞生、毁灭,顺着那碎裂眼球构成的“媒介”,狠狠冲进了所罗门仅存的左眼,灌入他的灵魂最深处!
“呃啊啊——!!!”
剧烈的痛苦让所罗门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亿万根钢针同时穿刺!
然而,在那绝对的信息洪流中,在那超越了他所有理解的景象里,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同样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神王,紫发飞扬,手持永恒之枪!
他看到了一个苍老疲惫,失去了一只眼,肩负着沉重宿命的智者,走向无人知晓的远方。
他找到了!
那道联系!
那道承载着一切因果,贯穿了所有轮回,扭曲了七种算法的,将第二次屠神战争期间被时空旅人系的攻击打入时空乱流的七个人类养殖场与主宇宙强行缝合的……细若游丝却又坚不可摧的联系!
它就在那里!在一切的核心,在所有献祭灵魂的共鸣点,在《智慧之书》书页的符文里,在他碎裂的眼球组织深处!
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灯塔!
“找……到……了……”
所罗门仅剩的左眼,流淌着血泪,却绽放出一种解脱的奇异的光芒。
他破碎的喉咙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与一丝渺茫的狂喜。
“回家了……”
随着他的话语,那本吸收了所有灵魂,浸透了他右眼之血的《所罗门王的智慧书》,猛然爆发出最后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柱并非射向宇宙,而是向内!猛烈地、不可阻挡地轰击在它所处的时空节点上!
咔嚓——!!!
仿佛一面无形的、覆盖了整个算法宇宙的巨大镜子,瞬间布满了亿万道裂痕!
嗡——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
是整个宇宙结构在呻吟、在崩塌!
漂浮的星骸、扭曲的森林、废弃的都市、米吉多的残骸、耶路撒冷的废墟……构成算法宇宙的一切物质、能量、规则,都在这道终极光芒的冲击下,开始了解离!如同被投入滚水的盐块!
七个被强行扭曲、拼凑的养殖场算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尖叫着挣扎着,在宇宙规则的宏大力量下被强行拆分、抚平、矫正!
然而,在解体与回归的宏大进程中,在无数次时空轮回的幻象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刷过所罗门意识的瞬间,他仅存的左眼,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红发旅人,在某个平凡得令人心碎的轮回里,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少女,最终在病榻上耗尽青春,碌碌至死。
他看到了那位能聆听概率的迷惘先知,在另一个残酷可笑的王权游戏中,为了争夺那个冰冷的王座,最终在绝望中将自己献祭给了无法理解的命运。
他看到了自己……无数个轮回中的自己……有时昏庸垂老,眼睁睁看着国度在自己手中分裂崩塌,有时在血火中挣扎,最终化为尘埃……
如此丑恶,如此绝望,如同永恒的诅咒。
七种算法被宇宙规则强行抚顺、回归了它们应在的维度。
但扭曲早已深入骨髓,回归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更彻底的畸变。
然而,在那片由碎片,光芒和解离物质构成的如同宇宙诞生奇点的混沌中心,《所罗门王的智慧书》静静地悬浮着。
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造物,而成了一个独立的、活着的“奇点”,一个由无数灵魂,远古智慧,所罗门的牺牲共同构成的存在。
它散发着温和而永恒的光,静静地等待着。
10
阿兰星落,古斯塔夫家族,冰封圣殿。
空气冷得能冻结灵魂,冰晶在能量灯下折射着幽蓝的光。
巨大的金属桌面上,摊开着一份材质古老、文字却闪烁着微光的“说明书”。
“……综上所述,此即《所罗门王的智慧书》,阿兰星落最最罕见的‘九大幻世宝藏’之一。”一个穿着考究、表情却如同冻僵般刻板的家族书记官,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着。
桌后,一个身披猩红主教袍,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人——洛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宝石。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宝石冰冷的表面,嘴角挂着一丝仿佛洞悉一切又充满恶趣味的笑意。
书记官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冰冷的圣殿里:
“600万年来,经由古斯塔夫家族严谨考据及实践验证,确认唤醒此宝的唯一方法,需以古斯塔夫家族‘冰焰智者’掌心流出的鲜血为引……”
书记官念到这里,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此血蕴含冰与焰的悖论之力,方能与书中封印的‘魔鬼本质’产生共鸣,引动其无上威能!”
洛基的指尖在宝石笑脸的嘴角处轻轻摩挲,仿佛在回味某个古老的笑话。
书记官清了清嗓子,念出最后一段,语气变得无比庄重,仿佛在宣读宇宙真理:
“……此种特殊宝藏,无法幻化成神谕纸牌,无法被转赠,无法被毁灭。其珍贵程度,可能远胜于最高级的九星级至尊圣器……”
他顿了顿,声音诡异地压低了一点。
“……也可能,等同于一本没用的废书。”
“此书,”书记官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最核心的秘密,“曾记录人类世界自古以来所有的罪恶、愚蠢、贪婪和欲望!600万年间,古斯塔夫家族历代冰焰智者,不断将捕获的魔鬼之亲笔字迹,以秘法融化进此‘智慧之书’!他们虔诚念诵阿兰星落古老校训Vasairy Ethremourla,从而从书中获得了魔鬼身上最强大的力量!”
书记官合上说明书,做出总结陈词,语气带着一种神圣的悲悯:
“然而,当他们最终被愚昧的人类残忍烧死之时——这本‘所罗门王的智慧书’,亦将随着智者的生命,一同化为灰烬,消亡在阿兰星落的盛世辉煌之中。此乃宿命,亦为荣耀。”
圣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洛基终于停下了把玩宝石的动作。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藏着无数谎言与恶作剧的眼眸,扫过那份庄严肃穆的说明书。
他伸出手,拿起桌角一枚刻着“大主教洛基”的印章,印章底部,是一个小小的诡笑表情。
啪嗒。
他看也没看,随手将印章盖在了说明书末尾的“审核通过”处。
猩红的印泥在冰冷的羊皮纸上晕开,那个诡笑表情清晰可见。
洛基将印章随手丢开,身体向后靠在冰冷的王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用玩味慵懒的嗓音,对着空寂的圣殿轻声自语,仿佛在嘲笑:
“‘唤醒需冰焰智者之血’?”
他嗤笑一声,弹了弹指甲,仿佛在掸掉不存在的灰尘。
“明明只需处刑之火——”
他顿了顿,宝石面具上是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烧死智者的火,也是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