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我回了家，却再也见不到心中的人，他终究没能待到我回来。那是一座土包，前面插着块石碑，是刘叔刻下的。我的心像是死了，空洞洞的。

  我站在墓前，腹中有说不完的话，却哽在喉中吐不出半个字。手指颤抖着抚过石碑，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达，刻下的纹路摸着沙沙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墓前，手指抠进了土地，泪水止不住地从眼中落下。

  刘娃子看着坟墓，心中愈发苦闷，便转身离去了。老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可她却是最痛苦的，心疼活着的人，怀念死去的人。

  我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坟墓，心中不断质问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老人坐在我的身旁，手搭在我的肩上：“小山石，为什么要哭呢？人的一生是要送走很多人的，你是如此，我俩也是如此……爷爷深爱着你，你也深爱着他，这就足够了。若是就这么倒下了，怎能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你要一直走下去，等走过了一生，还能回来给我俩念叨……”

  老人将我搂进怀里，就像对待未长大的孩子。那日似是下雨了，雨水落在了我的肩头。

  待到次日清晨，老人拿出了信纸，纸看起来很新，没有一丝褶皱。上面的字很丑，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画作。信上写着：“小山石，你回来了？近些日子，我咳嗽得厉害，应是见不到你了。我和奶奶其实很想你，可我俩不能留下你。外环很广，可世界很小，小到人们都逃进了中环。很可笑吧，明明中环更加狭窄，却拥有更大的世界。我俩想啊，想让你幸福一生，可幸福却分了三六九等。外环的幸福无非能够安度一生，可中环的幸福却是攀登‘岩山’，‘岩山’无处不在，人们都想站得更高。我俩想让你幸福一生，却得让你遭受苦难，也不知是不是好心办坏了事。可那冷冰冰的铜币，却比人心更有温度。用它吃饭，用它穿衣，用它居住，用它治病……好似它就是无所不能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行善的人总得饿不着肚子。我从小呀，就听着狄祖的故事，人神之祖，金枝国，众人皆幸福平等。死前真想看一眼啊，或许死后就能去往那里了吧。小山石，我希望你做个‘善人’，然后‘幸福’一生，哪怕忘了我俩，哪怕再也不回家乡，我只希望你幸福呀。”

  我攥紧了信纸，双眼紧闭：“我怎会不想家？我怎会忘记你们！”老人站在屋外偷偷抹去眼泪，望着青白的天，心中默默为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