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的柴屋
作者:@朝雨rain_
主题:ALL IN(澄明、将就、逆时针、舒适区、心有余悸、底色、悬置、锚点、浪费、尘埃落定)
风,树,天灰蒙蒙的。季节大概是夏,一脚一步……
不对!我不喜欢夏天,应该是秋天。我喜欢秋天。一脚一步……
的确存在一座孤零零的长椅,一旁有支孤零零的枯木为伴,木上一定有一片孤零零的老残叶。一脚一步……
沿路古道,满隙斑驳,一径曲分两森,两森丛拥一径。古道溢向湿雪处,柴房徐徐见。一脚一步……
门开,柴屋里装着什么呢?
1
3:27,下午,无风。我,N君,里厄还有树野。
我看着对面的里厄,里厄看向右手边的树野,树野看着对面的N君,N君投向树野背后的小院子,小院子顶起了纯蓝的天。
树野家是个三层式的小楼,安安稳稳地深藏于诸如此类的二三层小楼里。真是好长一段路啊,去时差不多是3:02,七拐八拐好不容易钻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这一带的住户总让人感觉很随性的样子,屋子见缝插针,巷里巷外跑着不安分的小孩。夏天确实是个不安分的季节,如此。
树野家的小院子是唯一一块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其他的窗户和阳台的门,都阻挡着夏侵袭的脚步。院子里张罗了一架空桌子外加四把空椅子,明显是为了某四人而准备的,不过应该不是我,N君,里厄还有树野,
因为很热。
“这里只有电风扇,一楼没有空调。”树野如是说道。
“可以啊。”我应声道。
“没事。”里厄顺势陷进沙发里,将背上的大黑包立于一边。
“足矣!”N君悄悄地拿出手机,估计是想听beyond了。
一楼客厅是普通的水泥地瓷砖墙,墙上挂着电视机,挂着大鹏展翅的高级画,挂着整整齐齐一面的奖状与过去的荣耀。高悬的老钟指向了3:15,你说奖状这东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把它表起来呢?逝去的荣誉和刚刚逝去的几分钟里,多少东西离开了,浪费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注定要浪费一下午。
只见树野一手拥着一台落地风扇,从二楼下来。我,N君,里厄还有树野围着空气坐在各自的沙滩椅上。我对面是里厄,里厄右手边是树野,树野对面是N君。
树野再一次热情地提了一大袋的饮料。
我选了乌龙茶,因为没喝过。不过确实不好喝,没有回甘,估计我嘴太笨了,尝不出这茶里有什么韵味,我也估计永远不会懂得大人为什么喜欢喝茶。
N君和里厄各拿了瓶桃味苏打水。
树野拎起一罐可乐,打开,便往嘴里送去。
“那我们开始吧”
今 天
是 哪 一一 天 我
不太 明 白 这 里只是
一 片黑 很 冷 四方
像 个 小山 洞
岩 壁摸着
看不出 是 什
么石 头 我
只 是在 这 洞穴里 洞的 另一头
是一个 口 口外 吹 着 寒 风 就 如此
推断 现 在 应是 冬天 我没 穿衣服
好 冷
我又喝了一口乌龙茶,企图感受大人的世界,但还是接受不了那毫无味道甚至有一丝回苦的液体,看来我是永远也走不出这一步,扫了一眼手机,刚变成了3:29,待在小孩喜好的舒适圈中没什么不好。
夜深,巷无人。我在巷中。巷子望不到头,很黑,有灯,还是很黑。一路亮亮的,似乎是水洼,下雨后的遗物,在路灯下,映照点点。
背后似乎有人,但我不敢回头。就这样走。貌似听人说起,一人独走巷,不可回头,否则走不出来。
尽管是句玩笑,对此,也不敢妄为。
背后是否有人,我不知道,毕竟,我背后不长眼。兴许只是多虑。终究不敢回头,只是匀速行走,尽量不去想,如某哲人所云:“我思故我在。”至于背后的人,似乎也成问题,确乎哲学问题,关于是否有人,应是存在问题。
我尽量放慢,以防被注意,真有人注意?不敢确定。不过,Ta似乎注意了,越来越快。何以判断?似乎无征兆,仅存于想象。叶芝有言:“责任始自梦中”,恐惧的责任,正始于想象。专注于走路,不去想就好了,
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女子,不去想就女子,不去想就女子,不去想就女子,不去想就女子,不土想就女子,不土想就女子,不土想就女子,不土相就女子,不土相就女子,不土相就女子,不土相就女子,不土相尤女子,不土相尤女子,不土相尤女子,小土相尤女子,小土相尤女子,小土xiang尤女子,小土巷尤女子,小土巷you女子,
小土巷有女子,
不知何时,变作此六字,本想专注文字。好像是注定的,这六字是提醒,也是警告。顿时后怕,也后悔。不该想这些,应专注走路。但发战的身躯,手心的冷汗,早已出卖了我。我不敢放慢。是否有人在后,还是不知,纯粹多虑罢了,如此安慰些。
我走了有多久?身上除了拨片,没有其他。看不了时间,但看天色依旧,估计已是午夜。初来是几时?不知道。意识告诉我,感觉走了很久,巷子终不见尾。四周没有提示,漆黑依旧。
“一人独走巷,不可回头,否则走不出来。”
告诫再次响起,我已深陷其中。我是否回看过?可我没此记忆,自走巷来,从无回头,只是走路。我伸手摸拨片,还在,算半个安慰。但心生疑惑,顾虑起,我早已出不来。是否已被诅咒?或许回不去了,不禁懊悔,尽管没回头,仍旧懊悔。我是否该停下,背后黑暗不许,已非自主逃离,貌似有什么,在推着我走。我停不下来。手中拨片旋转,借以慰寂寥,越转越乱。脚下的水洼,不时的路灯,前方在哪里。
我一时语塞,发不出声,尽管没人对话,自己也想说,说点什么,好打破沉寂。被扼住了,喉咙被扼住了,如游泳,恐惧水般压抑,呼吸不过来,心跳声回荡,这巷如音响,放大心跳声。背后究竟有人?还是无人?回过神来,我还在走,腿似乎走累了,几点了?走多久来了?不久前问过吧,应该没走多久,但还没到头。拨片被汗浸湿,没事的。
一切都是安慰,一切都是未知。薛定谔的猫,量子叠加态。背后有无人?前面有尽头?究竟是什么,促使我走下去?根本没有结尾,没有未来啊,背后究竟有啥,就如此走下去,走到世界尽头?我为此不甘,凭什么是我。越想越气,拨片被我掰断。我到底怕什么,无法回去吗,这世界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有人也好,没人也好,出不去也好,这荒诞的巷子,给我去死吧。
我停下了。要吃了我就吃。我可不想逃,如此不明不白。悬置下来,我停下了思考。好累,的确很累,这一路上想,想了好久,能不能歇一会,我不想再走了。就此结束吧。
紧闭双眼,我深吸一口气。就此感受,感受呼吸,感受停下。每一次呼吸,气于体内旋转,流经各处。每一次血流,在运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此时此刻,仅我一人。
过去多久了?似乎背后无人,没有任何征兆。我靠呼吸计时,大概过去三十,三十次呼吸。
不管怎样,我不想走了。我缓慢转身,尽管心要爆了,冷汗直流,但是,但是,但是,但是……
我睁开了眼。
沙发旁黑色的大包被打开了,其中屹立着一把白色电吉他,似乎是Farida牌的。里厄取出来,娴熟地用口袋中的拨片信手弹了两下,那把吉他上赫然露出一句“中指立ててけ!(竖起中指吧!)”,似乎是贴纸,一脚还因岁月而调皮地翘起,应该练了不少时间。细看那拨片还是去年元旦时我送的,看来还留着。相较于一年前,左手和弦转换已经很轻车熟路了,拨片拨了几下子,得出结论:
“没插电。”
黄昏,很美。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着黄昏直到世界尽头。
真是舒服啊,无与伦比。要是有书看,有可乐喝,有音乐听(最好是纯音乐),那会更好。
不过实际上,床的一脚正随意摆着八目迷的四季系列。《通往夏天的隧道,再见的出口》被翻到了一大半,封皮朝上,书页盖在床单上,似乎书籍里的文字在吸收夏天的味道;《琥珀之秋,0秒之旅》仅被打开了8页,纸张被风扇徐徐唤动,一左一右,轻轻地,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有合上书本的冲动,但我没动。其他几本被装保护袋防潮垫在书下。
可乐也网购了一大提。总共4x6共24罐,被取走了8罐,其中5罐在垃圾桶里,1罐在写字桌上,1罐在床头柜上,另一罐在垃圾桶旁,似乎曾发生过某场激烈的投篮比赛。
手机的网易云音乐已经不知道随机播放到哪首歌了。上一首是《命嫌》,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了好久,一段沉默间,慢慢回味刚刚那些大洋彼岸的岛国上一小部分分享希望之人的怒吼,为什么那群人要如此?有时真搞不懂人想干什么。用几个我不完全理解意思的字符,加上我不完全理解的发音,一连发出一句句被赋予所谓“我们被生命所厌恶啊”之类的空话,为什么如此简单的字符能引起人的共鸣呢?有时我不理解的东西还是太多了,不想又一阵激烈的鼓点将刚刚的思考一扫而空:
“please don't say you are lazy.”
听来是《Don't Say "Lazy"》啊。
最喜欢k-on了!心里暗自发誓道。歌曲总是能引起那些遥远的回忆,每次听都或许有不同的收获,但那份遥远的情感一次又一次地涌来,不可阻挡。在漫长的岁月中,音乐总是付出最多的一方。音乐给我以共鸣,世上有多少人同时与我同享此曲;又有多少人与我同怀着感动?大概我们的感动也各有千秋,感动的距离又如此遥远,总听闻有人说: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理解的。大概是孤独吧。而当我厌烦时又静静等待着我下一次的播放,待到播放时又将共鸣送与我。音乐总是在守候,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在哪,不论我何时。这片岁月中,恰如漂泊不定的我,音乐在等待我,抛下一个锚点,让我感动依旧。本子上贴了一堆在不知名网店里购入的k-on贴子。“还想买个呆唯的眼镜架。”如此说出了口——只是想说而已,不是对谁说——回荡在房间里。
从想象中回来,床,我,还有窗,窗外的黄昏。
嘴巴粘粘的,很臭,但我闻不到。左口腔壁的靠近第一乳磨牙(即从正中下牙从右往左数第四颗牙)往下大约3毫米处有两处口腔溃疡,一处是吃上火了;一处是吃西瓜太用力了。二者一齐折磨我,不过到底还是没多大碍,过几天就好了,总是如此想着便也没多管。
听网上说这说那的危害,口腔溃疡之类的病硬要与什么癌症联系在一起,说什么这不能干那不能吃,为什么非得按别人的标准来?总是有人对我要干嘛说三道四,那我又有什么义务按别人来?大人总是说要做个守规矩的小孩,不要出风头。破了规矩,出了风头有会怎样。
我知道,未来的我会为此刻的任性而付出代价的,社会会教会我何以为人,最终还是要按照别人的标准来,不然根本没有丝毫生存下去的权利。
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索性按自己的来,将就一下。不过偶尔张嘴时是会有点刺痛。
再次看向黄昏,一切如旧。橙红炽热的爱啊,全以余烬的火烧云烧遍整个天空吧,这整个世界也被燃上一片橙红,是逝去的年代,是热烈的年代……远处一群不知名鸟划开这片播撒了爱的橙红田海,黄昏真的是结束吗?
我很享受欣赏黄昏的感觉,对我来说,与其是一天的结束,这才是自我的开始吧。就这样看吧,看到世界尽头,忘记时间,或是被时间忘却……
喝了半罐可乐,树野轻轻放下可乐罐,猛一下栽入沙滩椅的靠背上,静静地欣赏里厄的吉他。
就这么看着,眼中尽是羡慕。是的,树野很想买把吉他,他也有个纯粹的音乐梦。
吾到站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也。
此间非吾先前所及之处,四海皆田林。今时已是何时节?到看不出种的何种庄稼,只是绿油油一大片,身长近乎比吾高一头有余。无边无际,顿时疑惑于来到了新世界,一片稻田的世界。此地空余一公交车站,一个小凉亭。一路土道横穿田林,分的田林左右各一,似乎形成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契约。
这土道有多远乎?那怕是走也走不完也。不巧吾来此的使命正是要走完这土道。
何不搭车乎?无奈此乃穷乡僻壤也,刚刚的公交车已是末班车,再往前也没了去向。
何不回头乎?此乃吾之使命也!所谓使命,便是付出生命也要完成。况且此地有来无回。
行吾之路,不不亦乐乎?
盛夏时节是很热的季节,吾不消说,肯定无人反驳;那田林经反射进入吾眼中尽是绿油油一片,吾不消说,肯定也无人反驳。但这盛夏可非普通的盛夏也!
此乃逾越时间之盛夏也!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盛夏。换言之,没有初夏,没有末夏,没有火夏,没有水夏,更没有其他的季节。狡猾的时间已为盛夏的淫威所屈服,顷刻之间,融化为无声无息的泡影,此乃永恒。
放眼看看这绿色的世界啊,如此美丽,全无人类的气息。不过说来也怪,没有人类,是如何长出一世界的庄稼?说不定这些庄稼是此地的原住民?
“庄稼君,请问此地有钢琴乎?”
庄稼并没有回答吾。
那也是肯定的,毕竟吾不会庄稼的语言,庄稼同样不会吾的语言,自然吾等注定无法理解,可悲乎哉,真是可悲乎哉!至于为何问钢琴之有无,私以为钢琴乃文明一大体现,一个文明欲被称之为文明,首当其冲,要有音乐。
当然,这与孔孟之道所谈的礼乐并非一回事。吾所谓音乐是自由的,不被拘束的音乐,可不是什么用以统治,维系制度的工具。音乐就是单纯的音乐,是情感的载体,是创作者与听众的一次又一次的互动也!正是其中的互动,造就了所谓文明。
说不定此地有钢琴,只是谦虚的庄稼君不好意思耳。罢了罢了,庄稼君的钢琴吾暂且不提,但吾一定是要听一回庄稼君的钢琴,
是《卡农》,不错,似乎还是最盛名的乔治·温斯顿版本的。
似乎庄稼君能听懂吾,为吾奏响此曲。看来吾等还是能够理解的。理解真乃世间一等的喜事。
欢喜之余,吾之使命仍未完成,或者说这辈子都要一直走下去。可能有幸能见到演奏钢琴的庄稼君,也可能此生都无幸恰好与其错过。
真是犯了难也。本来专注走土道却想着去见庄稼君,吾之使命不可忘乎!吾便对庄稼君道了别,继续吾之旅途。在这万千庄稼中,至于是哪位庄稼君,吾也不知,反正庄稼君乃庄稼;庄稼乃庄稼君嘛!向谁道别都是对庄稼君道别,索性就此再见,
“弹错了一个音”
道别之话没出口,一句评价便从吾口里出来。因为的确庄稼君弹错了一个音,吾听乔治版的《卡农》可不下万遍也!任何一个音都得严严密密地给吾扣死在其相应的位置,否则……
大盖是庄稼君生气了,生气于吾搞错了庄稼君与庄稼的不同。看来庄稼君非庄稼;庄稼非庄稼君嘛!都是吾之过也!还请庄稼君别生气。
吾企图回过头来去寻找那位演奏《卡农》的庄稼君,可此地有来吾回,回不了头去向庄稼君道歉,多少也是吾之遗憾,可似乎并无办法。钢琴声还在响起,不过每个音都好像刻意为之般,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顿感一阵不适,越来越加强烈。
吾捂住双耳低头不语,可庄稼君的指责还在回荡。
吾只好慢慢走出此地,脱离庄稼君的指责。
“弹错了一个音”
此句不再是吾之评价,是另一个声音,说不定是庄稼君的回答。
想到此,吾抬头看前。
一个女孩在那。
看来我的判断出了错,N君并没有播放beyond的《乐与怒》专辑,而是打开了手机中的“walk band(随身乐队)”开始用键盘顺手弹下几个音。
“钢琴不好带过来,此吾之遗憾也。”
2
我穿了一件浅蓝打底,上面印有一词“uncommon(不普通)”的短袖。为什么是uncommon而不是common(普通),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对这种日常用品没多大讲究,将就一点,所谓能用就行。浅蓝色是我的底色,怎么说呢,并不准确。我的底色或许不是某种颜色所能定义的,就目前的RGB所组成的16777216种色彩,似乎并不能够精准百分百描述我的底色。如《且听风吟》中:
“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那或许对我来说也就不存在所谓“不折不扣的底色”。不过说到村上春树这句经典的话,肯定离不开背后译者林少华的功劳。这又扯到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林少华译的好不好。
总有人说林少华的译作华而不实,全是个人风格。对于所谓关于翻译的原则性三字“信达雅”,似乎在他人口中林少华只做到了“雅”,最基础的“信”被抛之脑后。于是便总有人去吹捧赖明珠的翻译。我呢?
“反正吾就是好林少华的翻译,不行?”N君的话提醒了我。
在我,翻译就如同“做功”一般。所谓百分百的高效无损耗的做功是不存在的,那个有用功η的字符也逃不过永远<1的现实。就算存在这么一个高效率的机器,那也只能达到99.99999999999%的效率。同理,按林少华的翻译来讲,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翻译”罢。想来如此,原作的韵味似乎只有作者本人才理解。我们作为读者只是在猜谜罢了。
回到翻译忠于原作的话题,因为我没学过日语,自然不懂什么原著与翻译的区别。作为普通人,我能做的也只是去尽情享受译者给我带来的二次创作的故事。
我喜欢看村上春树,倒不如说是喜欢看林少华的翻译,那独属于林少华的翻译底色,为我带来的是无尽的享受,至少这份享受是无可比拟的。那份孤独感,读来令人怅然若失。
“为何读日本,日本的文学?”里厄提着手中的吉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手机上显示了3:32,里厄的睫毛很长。
“对于我来说日本文学有种独特的魅力,像许多人所说的日本文学‘阅读人越窄’。日本文学不善于宏观叙事,更多是关注于小细节,小的人,与小心理。类似于一种不顾世事,只顾自己生活的逃离感。书里的人做任何事都貌似没有拘束。”我又看了眼手机,大概3:32,不,已经到了3:33。
“像八目迷的轻小说?”树野又喝了口可乐。
“话说回来,所谓‘轻小说’乃何种文学?吾辈未曾了解过”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灵动地划拉几下,一连串空灵的音符震动起来,是N君比较喜欢的《One Last Kiss》
“读起来很轻松的小说吧。”我应道,又喝一口乌龙茶,苦。
一阵强劲但不连贯的吉他声走过,在众目睽睽之下,里厄试图弹了下《影色舞》的前奏。
“不好意思,有点不熟练”
“你不是去年就开始练了吗,怎么还是不熟练?”我问。
“哎呀,你们老是看我,我就弹不出来。”
“大不了把你眼镜摘下来嘛,这样就看不到了”树野摘下了里厄的眼镜。
“不对,我一个人,在家里练可以,但在别人面前,就是不止眼神,关键在氛围。感受到视线,视线盯着我,这样我就发抖。”
“你要尝试勇敢一点,不然一直待着舒适圈里都不行。”直觉告诉我已经到了3:40,不对,现实告诉我才3:38。
“不然予吾赏玩一把。”N君放下手机。
“给”
“吾敢打赌这首歌你绝对听过。”N君信誓旦旦地对我说。
“是吗”
“这首歌出自一个比较老的动画”
“我动画看的不多,可能都只是听过名字,而未见其片”
“吾打包票”
“愿洗耳恭听”
树野打开手机的电商平台,琳琅满目的吉他在树野面前划过。
“你想买什么,类型说说”里厄到树野旁戴上了眼镜。
“已经3:40了。”
今 天 冷
这里 只 有 我 一个
为什 么 我 也 不知 道
我 讨 厌 这 里
好 孤
独 而且我
的 朋 友 都 不在 这里 寒风
好冷 洞 穴 里 好 冷 我 只能
在 石 壁 上 刻字 有 没有 人
我 想 出去
一身防晒衣,里面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外套。说来N君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似乎天生对冷热一类的感觉不过敏。夏天别人穿短袖,他裹三裹;冬天别人穿羽绒服,他就套件衬衣。
“话说今年的夏天很漫长啊,明明立秋过这么久了,都快秋分了。说起古人的智慧呢?”
“吾不懂。”N君只顾着摸索吉他。
“今年夏天要从年初热到年末啊。”
“你听。”
相比起里厄娴熟的左右手搭配,N君只是一味地在一根弦上推断出钢琴上每一个音符所对应的的品格。一个又一个的音符从N君的手里跳出来,但不连贯的震动琴弦很难让人判断这一个个没有含义的“声音”具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也许音符们一生出来便是作为一个个寻求意义的旅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中,成了一首又一首绝世名歌,此刻,音符们便被赋予了意义,或者说是寻找到了意义。
3:42,没有意义的音符们在我耳中接连唤醒了沉睡的歌谣,那些音符成为了《Duvet》的间奏。
“记起来了,好像是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
“嘶,那个...等我想一下...”
“这个动画吾忘记名字了。”
“是《铃音》的op对吧?”
“哦对!是铃音。”
“D...U...V...E...T...是这首《Duvet》对吧?”
“哦,是的。”
“and you dont seem to understand~”
不得不感叹这首歌选得真合适,《Lain》这部动画我坦白了说并没有看懂讲了什么,我只是感觉很热。这部动画差不多是这么个感觉。其实我不懂的东西有很多,但我不懂就是不懂,要我想破脑我也不会知道《EVA》里那些所谓严肃的宗教隐喻,就算是直接告诉我什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看哲学类的书籍也是同样的状态,永远理解不了尼采的这个那个,或许这就是我与哲学家的本质区别。因为我不懂。
“因为我看不懂”
“吾同样看不懂,吾本就不是抱着看懂的目的而来的,吾要找回童年对于日本动画那段糟糕而恐惧的回忆。”
动画里确实有不少可以作为恐怖片的桥段。不过说来动画,我的童年回忆是怎样的?我也说不上来,好像也同现在一样什么都不懂呢。看来我是一点都没有成长啊。更多是一种感受,一种体验。回忆或许会变质,但感受并不会。
“所以说,我觉得艺术作品第一应该讲究一个氛围感。”已经3:47了。
睁开眼,背后并没有人,原来一切多虑,虚惊一场。
似乎劫后余生,顿感畅快。又生一身汗,此汗更痛快。不过眼下所忧,不在背后有人,在乎何以逃离。
貌似被困。可不知前方,路在何方。久久困于其间。我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但巷子总无头。一时间,安顿起背后,又开始忧前方。前方啊,前方啊,前方啊。
于是再一次,开始走路。
感觉如何?我不禁自问。
好无聊。确实很无聊。解除了防备后,内心再无波澜,复杂的内心,荡然无存,余下只有无聊。
就如此无趣,无趣地漫步。此刻的我,与西西弗斯,好像并无二致。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我走路,他推石。
专注于文字,似乎也没变化。西西弗斯至少,还有自由——不推石的自由。我也有自由,不走路的自由。可他有蓝天,他有山丘,他有黄土,他有蚂蚁作伴,他有云田为伍,天鸟为其鼓气,高山为其引路,他有啥抱怨的。我只有黑暗,一大片的黑暗,头上的灯,灯下的水洼。
我摸摸拨片,早已被掰断。开始后悔,后悔没带其他,其他有趣的,有趣的东西。唯一的拨片,也被我掰断。我停下脚步,看了看脚下,那一滩水洼。水洼中看不清,看不清我的脸。果然我太丑陋,一片黑啊。
百无聊赖,我踩了水洼,水洼生气了,溅了我一裤脚。
我再一踩,水洼再一溅,到了裤腿。
这水洼也上进,我有兴趣了,又一踩,溅到了衣服。
好胜心起,我想知道,水的极限,或言我的极限。于是我立定,深吸一口气,单脚发力,一,二,三!给我踩!
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
啊!
我叫出了声。
腿,抽,筋,了。
然后溅了一脸,一脸的水。有些溅到嘴里。舔了一下,或许是心理,心理作用,感觉水有怪味。虽然知道,水是雨落下的,但还是奇怪。细细一品,感觉还不错?与其说是苦,不如说是,托尔斯泰的味。雨像托尔斯泰。没错,是这样。但可能又像,像别的作家,或是别的人。话说味道,又为何像作家,特别是水洼,水洼的味道。其实味道不差。
不过腿很疼,我还是歇会。于是靠着墙壁,两侧的黑墙。墙的另一边,会是哪一家人?或许房主人,在看托尔斯泰,或许房主人,在看欧·亨利,或许房主人,在吃猪脚饭。
饿了。
的确,走了这么久,多少是饿了。
想吃猪脚饭。
肚子叫了。
我拿出拨片,拨片碎片,其中一半。右手拿起一半,左手装作按弦,开始假装弹,弹吉他。
“我的悲伤,是水做的,是水做的”
其实并不悲伤,也不是水做的。
腿还有点痛,慢慢走路还行。毕竟没人在背。于是又在走,走吧。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二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二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二步,一步、二步、一步、一步、一步二步,一步一步一步、二步二步一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二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
我停下了,脚步也停下。毋庸置疑,明显有了标志,有人在背。越想心越慌。
我知道,有人。
人知道,有我。
我们一同停下。
我不想让人,发现我。
人不想让我,发现人。
Ta很聪明。知道隐藏。不过目前腿,还有点痛,我也不知道,人离我多远,也许很远,也许紧贴背后,下一步是什么,全然不敢想。冷汗又开始,直流。
等一下,为什么一定,一定有人呢。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吧。或者说我幻听了,对,可能是幻听了,步排除这可能。步可能有人,对步对?步会那么巧,步步步,
步对!不对!我没走啊,是另外有一个,有个人在走。Ta憋不住了,Ta步守信用啊!竟然率先走了。而且好像,越来越近了,脚步声也,越来越大了。
没多想,我拔腿就跑,可腿还在抽筋,根本跑不了。慢慢走,明显听得到,Ta的速度,比我更快。怎么办,怎么办。根本没有办法,走啊,走啊,走啊,死腿快走啊。无奈,忍着疼痛,我只能快跑。
但怎么样,都跑不过Ta。
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
步步步步步步步。
跑跑跑跑跑跑。
不要跟上来啊。
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我要踩水啊。
忍不住扇了,扇子两下脸,后悔,此刻才是,真正意义,后悔。
疯跑中,我的口腔,血味,满口腔,血味,肺,肺,要炸了,头,有点,发白,我的,血,血,进了肺,好痛,好痛,想叫,我要叫,我要叫,什么时候,是头,我,想走,想停下,不行,不能停下,我想叫,想叫,想叫啊啊啊啊啊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字了,超了两个字。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白光,在左手的墙边,似乎是家餐饮店,我没多想便钻进店里。
“话说你有梦想,什么梦想吗?我好像还从来,没问过你这个,这个问题呢”里厄穿了件灰色的体恤,下面是长筒裤,整体偏暗色调。
“我的梦想吗?大概是可以看一辈子的书吧。”我盯着天花板,树野家的天花板也是灰色的,里厄上辈子极有可能是天花板。
“仅此而已?”
“不对,不止是看书,我还要自己写书,去创作。毕竟‘创作’就是我的一切,没有创作,那还不如去死。”
“那你比较喜欢,看什么书?”里厄扶了一下眼镜。
“欧·亨利的,当之无愧的短篇小说之王。”已经快4点了,3:53。
“就这?”
“你读了欧·亨利就知道了,欧·亨利我最喜欢那篇最经典的《麦琪的礼物》,那是一个载体,爱的载体,永远在圣诞夜给我给予爱的感动。一个好的作品一定要有责任意识,它足以承载读者那一刻那一瞬间的各种情感。”
是吗。
院子外的那一桌子与四把椅子上的沉默在干什么呢?我读不懂沉默的语言,所谓沉默是空气的言语。已经4:01了。
纯蓝的天。
怎么说呢?我觉得蓝天最佳的状态应是下午四点左右,此时的蓝天很干净利落。感觉像是在佛罗伦萨的某个房顶,遥望远处的天。明明我们共享着同一片天空,却总有不一样的感觉。
有风吹来了。
托尔斯泰能写上整整三大页的景,而且不带分段的。不过不分段这方面,没有人能比得过马尔克斯。4:05,又喝一口乌龙茶,苦。
黄昏,很美。
好像很多人很讨厌,或者说对于黄昏睡醒有种很悲伤的感觉。
试想一下,有天本来下午的计划安排了很满,本打算在这有限的一下午创造出无限的可能。但一个午觉睡下去,一切都泡汤了。本打算午觉睡个半小时左右,起来一定是精神饱满来迎接任务,却不曾想过,一觉就是一整个下午。
安排的计划全都要推倒重来,做好的准备全要延迟进行。而且睡了一下午,一点水分都没补,嘴巴还很干很粘,很不舒服,而且还很疲劳。再看一眼窗外,已是白日的终结,夜晚的序幕——黄昏,总是伴着最为孤独,最为惆怅的情绪。
是否还记得某个童年的午后。一切都如此朦朦胧胧,很炎热,很躁动。身上被热出了一丝丝的汗,有一点疲惫,但不想继续睡下去。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唯一看得到你,也陪伴着你的只有天边的黄昏晚霞。你不知道那橙红的天叫什么,只是知道妈妈在做饭,爸爸在打工,而没人真正地此刻在关注你。想哭对吗,但哭出来根本毫无理由,于是便没有哭泣。你在那里坐了多久,你也不知道,仿佛一切一时间也变成了永恒。你同样也不知道永恒意味着什么,你只是知道似乎要吃饭了,似乎有心里有间空房。
怀着对童年的惆怅,那个午后也很空。
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虚无缥缈”是什么含义。
天际的晚霞在褪去,她甚至没有等你一下子,自己便仓皇逃窜,离开得那么着急。枝头的鸟儿也没了踪迹,企图追上鸟儿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才发现对面那几户人家早就升起了袅袅炊烟,家家灯火早就替代了日的余晖。
漂泊异乡的旅人啊,快乘上末世的末班车驶向远方吧,不要留下。
可惜我们这些漂泊异乡的旅人终找不到归宿。
家不就在这吗?
不,我说的是归宿。
家,难道不是归宿吗?
你可曾记得此行前来地球的目的吗?旅人。
似乎这是最早开始思考何为虚无。时间在此刻才变得如此珍贵,恰巧应了那句话:“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些所谓的大喜大悲,也不及黄昏的点点从容。
“When I was a young boy.”
歌已经切到了《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mv中的病人似乎也走到了人生的黄昏。突然钢琴的空灵一转热血沸腾的反抗高歌。
“Carry on!”
继续。
继续,
我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反正就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享受黄昏的逝去,不过仿佛真的如同永恒一般。对我而言,黄昏没有那么不堪,因为
黄昏,很美。
我素来是个不太真诚的人,但见到黄昏,随之而遗落的也只有了一地的真诚。真的,黄昏,很美。她就在那里,悄无声息,慢慢地,慢慢地……想跟上她的脚步,但我始终无动于衷因为
黄昏,很美。
窗外的远处似乎出现了一座山,记得明明之前没有来着,啊,山中间有个人。
所以对我来说,黄昏一点也不讨厌,她是我人生的开始,我的人生就是因黄昏的降临而充满意义与希望,其他在我心里简直一文不值,全年365天,每一个下午,我都在静静地看着黄昏褪去,此时,我才能够安心。
时间总是一去不复返,那感叹于“逝者如斯”的孔夫子最终也被这“不舍昼夜”的时间所淹没。为什么要如此悲观呢?时间根本上不是什么易碎品,它也只是人们用来臆想的工具。这世界就是永恒的。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黄昏是永恒的,论证完毕。
天是云的蓝底画布,不对,应该是风的杰作。
“谢谢你。”
“嗯?”我回过头看向左手边的树野。
“谢谢你让我喜欢上了画画。”树野很黑,穿了一身黑,更不显黑了。他的睫毛是我们四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很纤细。
“这个嘛。”我一时不好回些什么,又喝了口乌龙茶。苦一半了,还剩半瓶留给我苦。
“我以前一直找不到什么兴趣爱好,感觉自己像迷失了一样。”
“嗯。”
“你画画那么好,完全可以从事这条路啊。”
“现在ai都比人会画,要我还有什么用呢?”4:17了。
“固然无法否认ai的强大,但ai就是比不过人那独特的热情啊。”
“等我死后,我的画还有什么意义呢?像梵·高的画,等死了才被无数有钱人拿来进行商业内部的投资与买卖,此刻的画都不能算作是画了,只是件商品。”
“那是创作者曾活着的证明!”
“证明我曾活着有什么用啊,我说人类就是有一点最烦人,天天想着留下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最后到头来不还是被毁灭,一片虚无缥缈。”天空中的景色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它们也未曾留下些什么。
“留下些什么是独属于人类的浪漫。”
我喝了口乌龙茶,苦。树野喝了口可乐。此时是4:19,天蓝。
“此乃德彪西的《月光》也!”吾答道。
“不错。”庄稼君说。
那个女孩身着素白连衣裙,头上戴有一顶草帽遮阳,一头白发及地,很白很干净,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白一般。不,此女乃“白”之本身,她就是所谓的白,白即是她,她即是白。
一见到女孩,吾便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此绝非针对女孩本身外表而作出的反应,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对此刻氛围的不适感,仿若某些东西开始裂开了,要有某物直钻出吾之身体。吾搞不懂这些东西,唯有走土道是吾之使命。
女孩一直盯着吾看,但有仿若并非看吾,而是在看吾背后的某物。
吾回头一瞅,依旧一大片的田林,没有什么区别。再望来时路惊觉吾已走了不少的路也。不过现在还是尽量离开此女,此地不宜久留。
吾正回头迈开第一步,熟悉的《卡农》又一次响起。吾仔细一看那女孩,正端坐在一架大钢琴前。吾顿感诡异,眼前的钢琴从何而来,明明刚刚眼前就只有女孩啊。疑虑之余,钢琴的一块块音符似乎察觉出吾之疑惑,便跳出来将我拽住,企图使我相信眼前的现实。
“你不相信吗?”突然那女孩开口了,全身心只是投入于乔治版《卡农》的建设中。
“相信什么?眼前本有台钢琴吗?”
“是,也不是”她没看我一眼
“什么叫是也不是,说话正常点,”吾不满,“弹错了一个音!”
绝对绝对弹错了一个音,吾相信吾之直觉。很明显,这个音是刻意为之弹错也,就连初学者也不可能犯的过错。显然,她欲与吾之记忆宣战也。
“你不相信吗?”她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反问,双手依旧不慌不忙地演奏错误版《卡农》。
“这明明就是弹错了,还让吾相信何?”
“你还是不肯相信啊。”她似乎有点失望,但脸上并无任何变化。
“你究竟是谁?”吾被惹恼了
“我就是庄稼君啊。”这一会又弹错了一个音,似乎好意在提醒吾之过。
“你是庄稼君?可是庄稼君是庄稼,庄稼是庄稼君啊。一个人为何会是庄稼呢?”吾正疑虑。
“你到头来还是不相信啊。”她的发丝缕缕飘动着,是风的形状。是风吹散了她的发,亦或是她的发招来了风。完全不敢相信,这和本末倒置有什么区别。
“吾之记忆不可能骗吾。”
“‘谁能控制过去,谁就控制未来。’”她停下了跳动的手指,一曲终了。
“此乃《1984》中的。”吾不明白此女为何唐突冒出这么一句话。照《1984》中史密斯的悲剧看,他不得不去相信这被扭曲的历史而放弃自己的记忆。不过吾即是吾,非史密斯也。
“这个世界你无法相信的事有很多。”猛一看,才觉其身上一丝汗都没有,完完全全就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比如?”
“你能相信上一秒你还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追杀吗?你能相信上一秒你还躺在床上欣赏着黄昏吗?”
“无法相信。”
“为什么。”
“因为吾即是吾。”不知何时,永恒的盛夏变得异常炎热。汗从吾的身上溢出来,或者说空气在夺走我的汗水。总之就是很不舒服,想吐,但吾吐不出来。
“不过吾还有使命要执行,不与你等凡人相提并论。”吾转身欲走吾之土道。
于是便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此乃德彪西的《月光》也!”吾答道。
“不错。”庄稼君说。
德彪西的《月光》总有种魔力。那群音符可非没有意义的个体,与其说是音符组成了《月光》,倒不如说是《月光》本体带来了音符。
静。很静。周围庄稼们的存在也荡然无存。田林,土道,蓝天,甚至是钢琴,女孩以及我的存在也被一扫而空。不对,“一扫而空”这个词并不准确,《月光》不是侵占性的音乐,它应该是绵延不绝地“同化”。吾等不再是吾等,吾等即是《月光》,《月光》即是吾等,世上所有的一切全化为了《月光》。
这是个只属于《月光》的世界。吾之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寸肌肤,便化作了碎浪随此旋律流动。流动……流动……流动……在融化。吾置身于一小房间中,这房间外是海。无疑,是海。海里的月光就是如此柔和,如此稀碎。吾看向房间外的海滩,空无一人。吾又如此看着月光撒满着海。吾呼吸着海汽,品尝着月光。这便是独属于《月光》的魔力。
我相信德彪西有这种魔力吗?我确实相信,因为《月光》即相信本身,“相信”也顷刻之间化为了《月光》。
心灵瞬间变得澄澈开明,月光直照吾心。
“你相信战争的存在吗。”
“不相信。”
“你相信罪恶的存在吗。”
“不相信。”
“所以说你无法相信的事很多,但就是存在。”
“但吾相信《月光》。”
“要融化了。”她顿时一脸严肃地看着吾。
“什么要融化了?”一时有些不解。
“冬天,快要结束了。”
“原来如此。”
“还有30分钟,我就要死了。”
论对于beyond的喜爱程度,没有人能比得上N君。这是他的原话。
纵使完全没有买过任何关于beyond的周边或是专辑,甚至一场亲临现场的live也没去过,但N君依旧坚称自己是世界上第一的beyond粉丝。
也许N君确实是世界上第一的beyond粉丝。相较于别人,他N君一讲起beyond来便总是要发表一系列的长篇大论。动辄20分钟,最多听过他讲了2个小时都不带喝一口水。在这个程度上,N君的确算得上世界上第一的beyond的粉丝。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吾跟你讲,beyond宛如一坛老酒,真是隔得越久品起来越醇香!”这是N君每每开始谈beyond的开场白。
“吾真的很推荐你去听听beyond的《走不开的快乐》,非常阳光,跟热血日漫的op一样,收入在专辑《乐与怒》中。比较知名的《海阔天空》也是出自于此。”
对于beyond,我的印象也就只停留在《海阔天空》和《光辉岁月》中。beyond确实算是一段几乎每个国人都绕不开的回忆。乐队活跃期间也正是改开时,那确是一段光明向上的积极日子。不过我没经历过就是了,只能通过歌曲来想象那时蓬勃向上的日子。
“吾告诉你,beyond最牛逼的live当数马来西亚的不插电live也!唯有抛弃电子,拥抱真我,返璞归真,才能看出一个乐队的真才实学。beyond就是如此。”
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4:36。
3
里厄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闭着眼睛,看着眼皮给我带来的黑。
N君还在摸索这单弦。这回弹了什么,我也没有听懂。似乎像是在单纯享受琴弦传给手指的震动。
“我们来组乐队吧!”树野的门牙上还残留着大概是午饭吃剩的菜叶。
“你又想干嘛……”里厄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吾支持——”话没说完,N君被一阵噪音打断。
“抱歉,刚刚给吉他,插了音响。”噪音渐渐减小。
4:38。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虽然说现在有很多没啥真材实料的人因为少女乐队番而跟风组乐队,最后落得个人去楼空。但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啊。所以我们组乐队吧。”树野门牙上的菜叶还在。
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
“君之所言如《孤独摇滚》类似?”
“有没有可能,就是说,我们是另一个时空的‘结束乐队’?”
“不,完全不可能。你相信,二次元,和三次元,有什么联系吗?”里厄一把拿回了N君手里的吉他,轻轻弹了两下,好像是《若能化作星座》的前奏,“不好,拨片忘拿了。”又顺手从N君手里取来拨片。
“说不定呢。毕竟卡夫卡曾说过:‘万事万物皆为隐喻’,说不定我们可以通过‘隐喻’这一方式来成为结束乐队。或者说,结束乐队在此隐喻之上也可成为我们这一未来组合。不过是‘主体’与‘客体’的区别罢了。”我又喝一口乌龙茶,苦,4:40。
“弗兰茨·卡夫卡曾出如此言?”
“是姓田村的。”
今天, 不 像 前几天那 没 冷了。
感觉 温 度 像 在回暖。 洞口 外,寒风
不 再 凛冽。 但 还是
没 有人。
孤独啊, 我
可以 忍 受常年 的寒冷, 但终 无法 忍耐
无 边的 寂寞与孤独。 寒风 何时才 会
褪去。 我想 去 见见 朋友,想 爬出去。
无边的湛蓝的天空啊,是多么的自由。一片云海云田云大地。那片片未被开垦的云田啊,会结出怎样种类的果实呢?不禁开始如此疑虑。大概会结出李子。因为我喜欢吃李子,酸酸甜甜的,有时可以把牙酸到失去感觉,唯留一脸的享受。因为我是如此相信,相信云田会长出李子来。
“总是有人喜欢在说话或者写文章时各种引用名言警句。但到头来,那些举世闻名的至上真理也不是他们写的啊。总是利用他人的句子来武装自己贫瘠的思想。如此,越是想装作崇高,就越是将自己的愚昧无知暴露无遗。”树野舔了下牙齿,不知何时他注意到了,牙上的菜叶没了。
“说不定刚刚好自己想说的话偏偏被其他人抢先一步说了,于是索性将其引用于自己的文章中,企图为本不出彩的话高级一点。”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
“正如草东说的‘我想要说的,前人们都说过了’?”N君百无聊赖地把玩手里从里厄包里拿来的一个拨片,是绿色的。4:45。
“可悲的是,若如此说来,不还是一种,引用?”里厄说。
“我想要说的话被别人说了,别人说,他们想要说的话又被前人们说过了……”树野喝了口可乐。
“所以,再说一遍又会怎么样?”
我奔进墙里店。墙里店外罩着,一层玻璃。迎面是个老头。老头秃的,戴一贝雷帽,身上穿着卫衣,只穿了内裤,躺在沙发上,似乎在看书。一边的唱片机,正播放着歌,是《月光》。店里面看不出,是卖什么的,周围或许误闯了,某人的家中。但我不管,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该思考的是,如何躲避店外,那个跟踪狂。但终归是,暂时安全了。如此来,仍心有余悸。
“你好,老板...情况紧急,请问有什么,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躲躲?”我如是问道。
店外,脚步声还在,越来越快。
但那老头,似乎毫不在意。只看了我一眼,便又看书去了。我定睛一看,那书甚是奇怪。书封以红为底,但没写标题,一个字也没有,甚至出版社,社名都没有。难道是自印书?不过这不是,思考的重点。或许那老头,耳背?没听到?我于是想再问。
“你好,老板...请问一下,有什么地方,让我躲躲。”脚步声开始,就回响在耳边。Ta似乎靠近了,已经在附近了。脚步声停下了。Ta就在店外,只要开门进来,我就可想而知。但老头没反应,我心一急,又开口:
“你好,老板——”
“猪脚饭?”老头合上书,很惬意地站起。
没等我思考完,这句唐突的话,眨眼间,老头便消失了。再一眨眼,老头又出现了,手里端碗东西,不错,正是猪脚饭。那碗猪脚饭里,猪脚被淋酱汁,闪耀出诱人的,光泽。期间点缀了,切半的卤蛋,一丝丝酸菜。香气四溢。不过,为什么是,猪脚饭。还有,现在不是,吃猪脚饭的,时候。店外很明显,那人一定在外,守株待兔,而我便是那兔。难不成,这老头,和外人一伙的?想放松我警惕?我便开口解释:
“老板,我不是要吃,现在情况紧急,让我躲躲。”
那老头没反应,只是一脸笑容,手里还端着,那碗猪脚饭。
店外没有动静,我汗流不止。伸手去摸拨片,碎了的拨片。结果发现,拨片的另一半,被遗失在店外,那店外人一定,抓住了把柄。我的心快爆开,楞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伙子,来吃老头我做的猪脚饭,虽然不很正宗,但绝对好吃!”
“老板,我说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吃猪脚饭,的时候,快让我躲躲,有人要追杀我!求求你了老板!”我无奈之下,向老头下跪。
“你注定要和那人在一起,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即使你不相信,那也无法改变。你如此躲避着,却不知道离失去有多近。”
?
回过神来,我的口腔,被股油香塞满。不错,是猪脚饭的油,正好我想吃,想吃猪脚饭了。
虽然我算不上,猪脚饭大师,或者说别的,什么美食专家,但论吃猪脚饭,至少我算在行。许多的猪脚饭,不是酸菜有股,洗发水味,就是肉做柴了;不是酱太咸了,就是毛没拔,没拔干净。猪脚上的那层,胶质物可谓,猪脚的精华。如果可以,我会放弃脚肉,只啃胶原蛋白,但本着原则,不能浪费粮食,于是只好吃光。不过这个世界,很令我失望。在我短暂的,短暂的前半生,没有寻找到,真正属于我的,那碗猪脚饭。
这个老头,他做到了。
当咬下猪脚,那一刻我才,真正意义理解,所谓“肥而不腻”,的根本意义。那胶质物,如床单般,柔韧顺滑,一口下去,油香爆开嘴里,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一碗下肚,我已经饱了。因为这碗分量,足以顶上外面,两三碗的水平。但想来,我吃完,又要去面对,面对店外的Ta。于是便问起价,拖延时间。
“不要钱,这是老头我请你吃的。”老头还是,一脸微笑。
“可是……”
“小伙子,如果实在想报答,老头我这有几个字不识得,你能否帮帮我看一看呢?”只见那老头,把刚刚正看的,封面无字的书,递到我的面前。
“好的。”我接过书,打开一看,却发觉里面,压根没有字。一时感到诡异,我再接连翻,左翻翻,右翻翻,把整本书翻遍,却不曾见一字。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本子。
“老板,这压根没字啊,没字叫我帮忙,如何是好?”
“小伙子你可别骗我老头,这书上明明写了什么‘山雪将融,我要XXX’还有‘柴屋XXXX’,这些字我看不懂是啥意思。”
我疑惑,拿来有翻看,可仍未见一字。这老头,不诚心耍我呢。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啊。”老头莫名其妙,说了这句话。
“相信什么?”
“你从未真正地相信过自己,总是在逃避那个人。可你本来就是要与他结合的啊。”
里厄弹了两下。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4:49。
他突然就那么立在原地不动,双眼目视前方,或者说放空发楞。让全身都处在松懈状态,仅仅由重力支配自己的躯体。4:49,4:50,4:51,4:52。很好,楞个大约4分钟。之后他将吉他摊在沙滩椅上,自己一个人走出客厅,到院子里。
里厄双手叉腰,抬头。
“我们的第一个,作品,要写些什么?”不知道在问谁。
“我不会写歌,我不懂。”我随口答了一句话。
“我说的不止歌,作品,像你所说的,创作出作品,要怎么搞?”他纠正了我的误解。
“多元素多样化应该会更好一点吧?”
“那主题呢?总有个主题吧?”
“主题……”我喝了口乌龙茶,苦,4:54,“这应该主要看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思想啦,我们共同创作的话,应该可以容纳多个主题。”
“错。所谓‘主题’就是,主要的论题,主要的,只能有一个,且是唯一一个。想谈的,那么多东西,最多只能算是,元素。”
“那么这唯一一个要怎么找呢?”
里厄没有回答我,只是抬头看天,天也由很多元素组成,但它的主题是什么呢?
黄昏,很美。
我依旧躺在床上。不想动,不愿动。或许我天生就是与床相依为命。不对,我应该是与黄昏相依为命,不好意思,刚刚竟对床起了二心。我和黄昏应该是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就隔窗相望。窗外的黄昏欣赏着我;窗内的我欣赏着黄昏。就这么从一切的开始一直欣赏到一切的结束。
一开始有所谓的“黄昏”这一说吗?又有所谓的“窗”这一说吗?再或者有所谓的“我”这一说吗?也许某个时空中,“黄昏”被称为“庄稼君”,“窗”被称为“店外人”,“我”被称为“洞穴”。至于这种可能性,我想不太可能,但我却非常相信。尽管这种假说只有0.0000001%的可能,我仍旧愿意相信。就像我一直欣赏着永恒的黄昏一般。
但想来黄昏,有顿觉悲凉。不是因为这个氛围感。一想到心中的爱永远无法传达给爱慕的黄昏,便心中空荡荡的,好似被谁挖去一块。或者谁从“我”之中悄然离去。
黄昏啊,我的心声,你注定在此永恒的时光中都无法理解。而我便是一辈子都在传达我的爱,也终究是无济于事啊。
“伝えてこの想い 風よ 星よ(传达我这份思念吧 风啊 星星啊)”
手机的音乐不知不觉已经随机播放到了《YOU》,很应景。我未曾不像雪野五月那动人心弦的嗓音下无法传达思念的诗音。不过我依旧相信。即使我的爱永远也无法传达,但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去传达,毕竟,黄昏,很美。
窗外的山上那个人好像要爬出来了,他在爬向山顶。
等到什么时候我的心意能够被传达到黄昏的心里呢?恐怕要等到窗外的人爬上山顶吧。
但我就是如此相信。
树野喝掉了可乐。把可乐罐踩平,丢进了垃圾桶,垃圾桶里有6个空罐,垃圾桶外还有一个空罐。此时4:57。树叶同样离开了沙滩椅,站起,用手抓住胸前的衣物,快速前后扯动。
“还是好热。”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
“话说你觉得有没有人,会把我们这一整个下午干的事都记录下来?”树叶问道。
“我们干了什么事吗,出来吹水聊天。毫无意义,不值一提。谁会那么无聊?”
“真的不值得记录吗?”
“不过确实有个很无聊的人——詹姆斯·乔伊斯,把三个人生活的18小时整整写了一百多万字。”
“那可真够无聊的。不过也很厉害不是吗?”
“没读过。”
“还有30分钟,我就要死了。”
听到这句话,吾久久楞于原处。一时竟不晓得此简单几字到底是何意。或许只是单纯没有意义的字符。吾欲理解这含义,却又不知所措。随即脱口而出一句:
“还能弹5首歌。”
“或者5首《月光》。”庄稼君笑了,笑的很从容。
吾不知为何有人在面对死亡能够如此从容。简直不属于这个世界。心中很难受,很压抑,感觉像是肠子从肚子里破开来,徐徐从吾身逃离。但低头一看,肚子仍是完好无损的。
自从公交车下车起,已经不知道过来多久。因为在这个地方谈论时间根本没有意义,这里是永恒的世界,永恒的盛夏。而吾之使命是一直持续不断地走吾之土道直到世界尽头。这些均为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不容改变的东西。吾本只要走这土道就可以,但谁知,那庄稼君却打破了吾之既定的目标与规则。吾停下了脚步,吾转身看了庄稼,这都是不被允许的事,然而吾就是做了。
而且不可原谅的是她明明弹错了《卡农》却非称自己的才是真的,那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容许改变。
可现在她却又要消失了,如此来去匆匆。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春雪,要开始融化喽。”庄稼君开始演奏倒数第五首《月光》,或者说是第一首《月光》。她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但“开始”并不准确,每个人生来就开始了倒计时。生即是死的开始,死即是生的结束。只是过程不同罢了。
可此时此刻,吾之内心久久无法平复下来。吾就不该驻足留意一女子的死活,他人的命运并不在吾之手中,吾就应该走吾之土道,去走吾之永恒。但不知为何,吾之双腿就是动不了,它们要为庄稼君送别。
第一首《月光》很难听。如同大浪重重地拍打在沙滩上一般,吾之心也随之被重重拍打于此。每一个琴键都在述说这其内心的不满。恶心。但是很痛苦。每一声都在质问吾之内心。凭什么不相信。
“你还是不相信啊。”
“吾绝对不会相信。”
没有任何的留恋,第二首《月光》已经悄然开始。原来第二首已经开始了吗?第一首原来已经结束了吗?没有任何征兆。但确实,第二首已经开始了,而她也只剩下四首歌的时间去感受这个世界。四首歌也同样很短啊,如果在宏观角度来看,一首歌与四首歌的长度并无多少差别,都差不多是在一瞬间的事,甚至再宏观一点,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也可以说与一首歌的长度无疑。具体应该怎么定义这个一瞬间呢?好像标准不一样,这个定义也不一样啊。
“你还是不相信啊。”
“或许永远也不相信。”
认真看才发现到,庄稼君每次弹琴的表情毫无波澜,总是以最轻盈,最惬意的笑从容面对死。
“你为什么无故发笑?难道死是一种解脱。”
“因为冬天终于要结束了啊。”
“可这里有的只是永恒的盛夏。”
“你还是不相信啊。”
那么无力。那么游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架钢琴的形状逐渐变得透明,变得模糊不清。
又结束了一曲。接下来是第三首《月光》。就这么静静地数着歌曲的数目,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时刻。空灵的旋律响起,似乎与前几首并无二致。
哭了。
吾哭了。
看来不是钢琴的问题,吾本身不知为何,可能出自生理上的反应,眼泪它不由自主地就这么流了下来,流了下来,流了下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刺痛感席卷全身。吾不惧疼痛,不过是身体本能的反应罢了。慢慢地,眼泪挤满了吾之双眼,好似积满春雪的高山一到冬去便消融成亿万道泉水流下,怎么流都流不停。那肚子里的不适感也越加难忍。
“你还是不相信啊。”
“为什么呢?”
第四首开始了。周围所有的田林霎时间成为了沙滩,又在短短一瞬间变作了荒地。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的沧海桑田都付诸东流。很快,几乎上就是一下的功夫,就来到了第四首。但吾之心仿若经历了无数年的春秋,风吹雨打导致吾之心此刻脆弱无比。那个东西也渐渐跑了出来,不再受吾之控制,就这么逃走了。吾之心烦若一团被打乱的毛线,怎么去收回也无力。如一盘散沙,风一吹却无影无踪。吾所存在的定义已经不再重要,吾所屈服于意志与感官的肉体也仿若烟消云散。
为什么错误的《卡农》是《卡农》?或许正是肯去相信这是《卡农》吧?定义什么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这是个由“相信”所建构出来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依靠于“相信”。
“这下相信了吗?”
“相信了。吾相信了。”吾之眼早已哭干,那泪水却仍好似在眼中打转。因为我相信。
第五首歌,这一曲送葬曲,开始了。
钢琴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是吾相信了钢琴不存在的事实。土道也不见了,或者说吾相信了土道不存在的事实。田林也不见了,或者说吾相信了田林不存在的事实。盛夏也不见了,或者说吾相信了盛夏不存在的事实。
“这首歌还有30秒。”女孩或者是庄稼君,亦或是黄昏说道。
“冬天确实结束了。”
无论结果如何,这是吾等不得不去接受的结局,毕竟吾相信了。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而吾心中的那个东西,也逃离了吾,前往了他的归宿。
女孩的身影渐渐消逝。
因为吾相信。
N君暂停了beyond的音乐,也跟着走到了里厄与树野的边上。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
院子里的那张桌子与四把椅子的主人们大概交谈得不亦乐乎,沉默是属于他们的乐趣。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是时候该走了。
“你最喜欢什么动漫?”N君问我。
“《小魔女学园》”
“为什么?”5:03。
4
“好热啊,你们不热吗?”树野抱怨道。
“的确很热乎!”N君用手朝自己扇了扇风。
“不然还怎样?”里厄依旧抬头看天。
“把衣服脱了吧”
我又喝了口乌龙茶,苦。没剩多少了,估计还有个五六口的样子。
很利落,很干净,上衣纷纷落地。四人露出了赤裸的上身。我们这看看那看看,仔仔细细地欣赏各自的上身,没有丝毫的羞怯。每个人的上身都长得不好看,或是因为还未长开,稚气未脱。那快快肌肉正如同天边的浮云般松散却自由。
在耀阳的映射下,每一快肌肤都展现出其本色。里厄的肌肤是蓝色的;树野的肌肤是红色的;N君的肌肤是绿色的。我描述不出来我的颜色,因为我是不被定义的颜色,5:07。
今天,冬天结束了,春雪消融了,寒风破碎了。我摸索这地上刚刚回暖的岩石,缓缓地爬到洞穴口。那里的寒风不再凛冽,我不用担心寒风会伤害到我。于是我就这么将身子探出了洞口,洞口外是悬崖,我一直以来都被困在不知名高山山壁的某个洞穴里。山很高,稍有不慎,从崖壁失手,便会跌入万丈深渊。那底我也看不清有多深。于是我便用手抓住崖壁凸起的岩石,一步步往上爬。下面很深,也许一个失误我就会因此而毁灭,我的存在也就此荡然无存。但是我相信。我相信我能够爬到山的定点,就仅仅因为我相信。
“我们就这么浪费了一个下午,这一个下午都在浪费中度过。”我望着天如是说道。
“可我觉得,只有和朋友在,快乐,就不算没意义。”里厄对答。
“有浪费吗?”树野说。
“感觉的确一下午都在做些无聊的事。”N君说。
“我所说的浪费就一定是贬义词吗?我所说的浪费更多是一种感觉。一种‘浪费感’。”5:08。
看来是逃不过,终究无法逃离。这所谓“相信”啊,是何物,我大概一辈子,也搞不清楚。不过确实应该,应该去相信。于是我迈开步,走出了店门口。 还是那条巷子。那个店外人,我看不清样貌。或许和我一样?只要我相信。
“我追你追了很久啊。”那人说。
“是的,你追我也追了很久。”不注意间,才发现我已经不再限制于六个字了。
“恭喜你啊,勇敢地说出来了。”
“哪里哪里...”
“不过冬天似乎已经结束了。”
“我也是时候与你结合了,对吧?”
“大概是这个样子。”
“猪脚饭很好吃。”
“你的拨片还在这里。”那人将拨片捡起,递给了我。
“谢谢。”我收回那破碎的半个拨片,“差点怕拨片永远会不来了,真是好险啊。”
“因为你开始相信了,所以不会丢下拨片。”
“来吧。”
我和那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我们所相对的每一片肌肤,每一个部分,都开始相融。是我进入了Ta的体内还是Ta进入了我的体内,我不知道。像是一股清流一般静静地流入我的血管中,像是脱胎换骨的忒休斯之船。或许我已不再是我,Ta也不再是Ta。我们就这样相信着。
老头出店把书带给了我。我终于看到了书上的文字。这本书的扉页正写着:
“风,树,天灰蒙蒙的。季节大概是夏,一脚一步……”
“我们生活的这个小镇还是太小了,哪里都已经玩过了,好想去大城市看看。”里厄把手举起,触摸着天空。5:09。
黄昏,很美。
我相信着这一切。
就如同我相信黄昏一定能听懂我的心意。
不过现在我要停下来了。
因为永恒的黄昏告诉我:
“不对!我不喜欢夏天,应该是秋天。我喜欢秋天。一脚一步……
的确存在一座孤零零的长椅,一旁有支孤零零的枯木为伴,木上一定有一片孤零零的老残叶。一脚一步……”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树野无奈地笑了笑。5:10。
女孩的身影消散了。
不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吾之使命是注定完不成的。不过至少《月光》很好听。
世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也正因为我相信。
我也不存在了。
一时间,心很空很明。
于是我回过头来,逆着前来的方向朝我的背后走去。
那分明就写着:
“沿路古道,满隙斑驳,一径曲分两森,两森丛拥一径。古道溢向湿雪处,柴房徐徐见。一脚一步……”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这么相信”N君抬起了头。5:11。
5
今天,我在爬山。爬了有多久了?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时间的概念。总之就是爬了很久很久很久。我不时看看手掌,似乎已经被磨破了皮,触及了血肉,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只是一如既往地向上爬,向上爬。洞穴离我已经有多远了?还是说我已经爬到了世界尽头?在这条不归路上这些问题似乎并没有实际意义。有时候感觉自己并不像是在爬山,像是在一大块没有尽头的平地上向前进行。至于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我自然是不知道,我只能继续往上爬。偶尔会感到疲惫,但还是刻不容缓地爬。去爬,去爬,去爬。纵使疲劳不堪,在不断的运动中,两只胳膊也似乎不再属于我,而是属于这个世界,我只是被这个世界不断地托着走。但我不认输,誓要把我的双手夺回来。于是又展开了与这个世界尽头争夺双手的比赛。渐渐地,身体开始变越来越轻盈,好似又有人把我托举上山。我似乎又长出了翅膀,我飞起来了,就这么直上云霄……
不知道又飞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级台阶。当我踩上那台阶时,我的翅膀连同什么东西也一起从我的身上离开了,离开得无声无息。心中顿感遗憾,空虚感也用了上来。我失去了太多东西,而前进的阶梯上一定又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可我不想再失去了,我不想让更多的东西因为我而离去。于是我止步不前,圈地自萌,只要站在属于我的这第一级阶梯上就好了,那些失去的瞬间就不会再存在了。于是我放弃了所有的行动。不过失去了又会怎么样呢?我拥有这些此刻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要拥有我就好了。在犹豫中,我再一次迈开了第一步,走开了第一级阶梯。再一次走上了又一次的永恒之旅。时间也不再是定义世界或者被世界定义的工具,时间被我所打破,因为我相信时间并不存在。一级一级地往上走,我的存在就是在那登天的阶梯之上。我的步伐在不断地向上,而我也听到了那些召唤着我的声音。
阶梯的尽头,是一大块雪地,围着一大片冰湖。围绕着冰湖的是一大片森林,这片大森林保护着这个白色的境地,宛若一大片城墙。
我回头一看,来时的阶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其实并不存在这所谓的一级级阶梯,因为我相信。
风,树,天灰蒙蒙的。季节大概是夏,
不对!我不喜欢夏天,应该是秋天。我喜欢秋天。秋天的氛围感是无与伦比的,其没有其他季节特别突出的特质,而是含蓄地表达她的热情。那含蓄的热情,那静悄悄的热情。秋天爱用风去传达爱,每每吹过一阵风,我总是享受于她在我肌肤上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来的快去的也快。
偶尔会有几只乌鸦飞过。乌鸦似乎代表着死亡;乌鸦似乎又代表着吉祥。为什么乌鸦非得代表什么呢?乌鸦不就是代表着乌鸦吗?
的确存在一座孤零零的长椅,一旁有支孤零零的枯木为伴,木上一定有一片孤零零的老残叶。长椅用的是腐朽的长木,这长木经历了多少日夜?抱歉了,这里并无时间的存在,因为我相信长椅的木头是腐朽的长木。我坐在长椅上,闻着朽木的那股清香,那股潮湿的味道,那股死又新生的味道。看看旁边的老枯木,很舒服。
在冰湖上,最中间隐隐约约立着什么东西。沿着冰湖上的一排排石阶,正通向那遥远的地方。我于是便踏上了石阶古道。沿路古道,满隙斑驳,一径曲分两森,两森丛拥一径。古道溢向湿雪处,柴房徐徐见。
在冰湖正中央的,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柴屋。
我敲了敲柴屋的大门,似乎房主人不在。或者说我便是房主人,因为我相信。
于是我决定一探究竟。
门开,柴屋里装着什么呢?
6
“我们的乐队名要叫什么呢?”
“最好是一个雅俗共赏的好名字。”
“你们说‘遥期重响’这个名字怎么样?”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因为我相信它就是个完美的好名字。”
“那我们乐队的第一首歌,又应该取什么名字?”
“连谱子都没有写好就考虑作品名的事?”
“要不名为《雪地中的柴屋》?”
“柴屋里有什么?”
自然,在日后的几十年中,没有诞生一个名为“遥期重响”的乐队;也可想而知,从未存在过一首名为 《雪地中的柴屋》的歌曲。
5:27。我的乌龙茶还没喝完。
2025.10.4 1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