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天鸦 第1.3章
入口处的硝烟还未散尽，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与血腥的气息。一批身着凯夫拉防弹衣、手持制式武器的蒙面人正在做着最后的战场清理。为首的恐怖分子靴底碾过沾血的碎片与建筑残骸，抬手按向耳侧的内置通讯器：
“任务目标是夺取代号‘觉醒工程’的核心科技与关键人员。各队员分成三组标准队形，不择手段清除所有阻挠的障碍。”
命令简短而绝对。袭击者们在收到命令后，便结束警戒，迅速组成了标准的战术队形。他们沿着被爆破开的大道，向着和平共生厅的方向快速突进。
与此同时，地下通道中的射命丸文正屏住呼吸，紧贴着金属墙壁。前方八云橙等人急促的脚步声是他的唯一路标。他紧随其后的同时，也听到了八云橙与河城博士的交流：
“……B区闸门已封锁，但撑不了太久。敌人的突破速度如此之快，我们现有的安保力量完全应付不了。”
“那紧急防御系统呢？之前列装的式神型机器单位为什么不出动？还有我已经完成的单兵隐身甲，为什么不让安保人员穿上去对付入侵者？！”
“我尝试过启动式神机器，但接收信号被全面屏蔽了，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至于您提到的隐身甲，目前仍处于试作阶段，并没有批量生产。”
“不……你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让他们……这可是我最完美的……”
“冷静点，河城博士，只要我们能抵达基石实验室，一切都会安全的。”
八云橙尽量安抚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河城博士。她示意护卫在前方开路，一行人加快脚步，近乎小跑地冲向通道更深处。
“基石实验室里究竟有着什么？”射命丸文没空多加细想，但直觉告诉他，一切的缘由都在其中。他就像一道影子，借助着管道的凸起与角落的阴影，紧紧地尾随在后方。
而在地上，死亡的推进一刻也未停歇。袭击者们以惊人的效率清扫着抵抗。一颗颗弹壳清脆地掉落在地，一具具尸体生硬的倒了下去。
“头狼老大，”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抬了抬佩戴着金属手套的右拳，沉闷地说道，“效率还是太慢啦。八云蓝和他们的分部不是摆设，很快就会收到风声。让我用这个，直接开条近路下去吧，哈哈！”
被称为头狼的首领侧头瞥了眼那副闪烁着能量的手套，肯定了他的建议：“可以，但小心使用。这玩具只是‘借’给我们的，可别弄坏了。”
“明白。”
壮汉狞笑一声，前进数步，右臂上那“手套”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绯光。他低吼一声，猛地将右拳砸向了脚下的地面。
轰——！！！
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更加沉闷的巨响。仿佛大地内脏被撕裂，整个地下通道剧烈地摇晃起来，金属的结构也发出“咔…咔…”的不安声响。
紧接着的是结构撕裂的刺耳巨响。众人头顶的墙体仿佛在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并碾碎，混凝土碎块如同雨点般落下，摇晃的地面瞬间裂开了巨大的裂缝。
“小心！”
八云橙反应极快，在地面彻底崩塌前，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身旁的河城博士向前猛地一推。博士惊叫着向前扑去，幸运的落在了尚且完好的地面上。
然而就是这一点反作用力，让八云橙向后倒退了几步。
咔嚓——
她脚下的地面忽然碎裂，整个人自由落体般的向下坠落。视野急速上掠的惊愕感让她的眼瞳骤然缩成一条细线，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摸到了掉落的碎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从侧后方伸出，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呃！”巨大的下坠力让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八云橙疑惑的抬起头，正对上了射命丸文的脸。他半个身子都被拖出了裂缝边缘，另一只手在死死抠住一旁凸起的金属管道。
他用尽全身气力，将悬浮的八云橙一点点提了上来，直到二人双双跪坐在相对稳固的地面上，劫后余生的喘息声才从尘土弥漫的空气中发出。
八云橙显然惊魂未定。她喘息着质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射命丸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咳咳……我说我是迷路了，你会信吗？”
八云橙当然不信，但她也没时间深究。二人环顾四周后发现，面前巨大的裂隙如同天堑，将他们两个与河城博士一行人彻底隔开。更糟的是，有几道蒙着面的身影已经从上方破开的大洞中索降而下。
战术手电的光柱精准地锁定了正在逃离的河城博士等人，但却忽略了另一侧的他们。
“目标已确认，在B-7通道，所有人立刻追击。” 袭击者们收到了命令，如同猎犬般朝着河城博士的方向追去。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离二人远去。
刚刚死里逃生的八云橙，此刻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无力。她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追逐着她必须保护的人与物，而自己却对此无可奈何。
她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与自责：“可恶！我真是太无能了……我错误的判断了形势，以至于让事态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我…我愧对蓝大人的教导啊……”
射命丸文看着陷入自责的八云橙，伸手轻轻按在了她颤抖的肩上。
“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橙女士。我们必须行动起来。”
他的话让八云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她点了点头，眼神重新聚焦，恢复了作为企业高管的决断力。“你说得对。”她迅速站起身，“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去中央控制室手动启动式神部队。那里的防御等级仅次于基石实验室，既然恐怖分子的目标是博士和‘唤醒工程’，那么他们绝不会分散兵力。”
“为什么之前没人去手动启动？”射命丸文问道。
“权限和风险。”八云橙解释道，“控制室需要像我这一级别的生物认证才能进入紧急模式，普通安保人员就算到了门口也无法启动。而且……在确认敌人的主力方向前，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呼…不过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明确了，这正是机会。”
她看向射命丸文，眼神十分复杂：“我去控制室。你……”
“我跟上去。”射命丸文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样也能尽快掌握情况。”
八云橙本想反对，但一想到他都擅自跟到了这里，便清楚劝阻他这样的人是毫无用处的。时间紧迫，她也不愿纠结什么。她从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终端，叮嘱道：“这是地下通道结构图以及权限卡，能帮你从其他地方绕过去……请你一定要小心。”
二人最后对视一眼，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通道。
根据终端指引，射命丸文选择了一条迂回但相对安全的维护通道，他希望能赶在恐怖分子之前接近基石实验室。途中，射命丸文看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尸体的惨状让射命丸文泛起一阵恶心。他本想移开视线，但却注意到了尸体腰间处的配枪。他强忍着不适，颤抖着从尸体上取下了那把手枪。金属的触感十分沉重，枪柄处好像还残留着生前主人的余温，但握在手中的质感给了射命丸文一种莫名的安心。
射命丸文提前一步抵达了基石实验室外围的观察区。实验室内部空间宽敞，中央矗立着那台结构复杂的“唤醒工程”，幽紫色的能量在其间缓缓流淌。旁边的工作台上散落着一些研究数据和笔记。他本想趁机查看，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迫使他迅速闪身，藏进了一排大型仪器后方的阴影中。
头狼与他的手下们，押解着河城博士三名双手被缚的安保人员进入了实验室。
“少磨蹭，博士，”头狼的声音透过面罩，态度强硬无比，“把‘唤醒工程’最核心的能量中枢模块拆解下来，快点！”
“不……这不行。”河城博士鼓起勇气拒绝道，“核心部件一旦强行拆解，整个系统都会崩溃！你们不能……”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打断了她的辩解。
一名被挟持的保安应声栽倒在地，鲜血从额头处汩汩流出，染红了洁白的地板。
藏在暗处的射命丸文目睹了这一切。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冷静！必须冷静！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
然而，三年前的记忆却不合时宜地涌入了脑海：那个被挟持、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那个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歹徒……当时的他就是因为无法忍受恶人用弱小者威胁，而失去了一名记者应有的中立和冷静。他采取了极端手段：悄悄溜到了歹徒身后，用领带勒死了那个家伙……正是这逾越底线的行为，让他从事业巅峰跌落，若非新闻社力保，他面临的可能就不只是降职这么简单了。他以为自己通过那次教训学会了冷静与妥协，但此刻，目睹着人命被像畜生般对待，那股涌上心头的冲动，又一次压倒了理智。
“下一个。”头狼的枪口移向了另一名瑟瑟发抖的保安。
“住手！我……我做！我拆！”河城博士崩溃地哭了起来。她踉跄着走向控制台，双手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头狼见状，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戒备似乎也放松了一瞬。
就是现在！
射命丸文如渡鸦俯冲般从藏身处突起，手中的手枪精准地抵住了头狼的后脑勺，“让你的人放下武器，立刻释放博士和其他人！”他的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沙哑。
头狼身体一僵，举起了双手。“……照他说的做。”他对手下说道。
恐怖分子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解开了河城荷取和另外两名安保人员的束缚。
“快从我来的方向离开。”射命丸文对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喊道。
两名安保人员互相搀扶着，踉跄地冲向了外围的观察区。河城荷取担忧地看了射命丸文一眼，也咬牙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河城荷取即将跑出实验室大门的刹那，头狼眼中却凶光毕露！
他猛地偏头，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挥去，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短管手枪。
砰！
子弹瞬间贯穿了射命丸文持枪的右手，他甚至没能发出痛呼，头狼的枪口就再次喷出了枪焰。
砰！砰！砰！
连续三次的射击，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腹部。射命丸文感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刺穿，内脏仿佛被搅碎，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他无力地跪倒在地，视野开始模糊、变暗，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血液滴落在地面的微弱声响。冰冷和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吞噬。
“不知死活的东西。”头狼啐了一口，抬枪对准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射命丸文，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不！！”
看到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又要被杀害，河城博士再也忍受不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尽全力扑向“觉醒工程”的主控台，猛地拉下一个红色的紧急阀，同时将能量输出推杆一推到底。
嗡——！！！
庞大的主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啸，幽紫色的能量光芒骤然变得如同太阳般刺目！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电弧与符文构成的粗大光柱，径直射在了不远处的射命丸文。
“啊啊啊啊啊！”
比子弹贯穿身体强烈百倍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射命丸文的每一颗细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从内部撕裂，又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强行重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羽毛要破体而出，骨骼也发出了嘎吱的响声。在他的惨叫声中，一对巨大的、乌黑的羽翼猛地从他背后生出，豁然展开。此时的射命丸文，在旁人看来，宛如历史古籍中记载的天狗。
“……这是什么怪物？！”头狼惊愕地看着眼前异变的身影，脸色骤变的对其他人命令道：“该死！出现了突发情况！铁臂，你带人断后！剩下的，拿上目标和核心部件，撤！”
那名被称为“铁臂”的壮汉扭了扭脖子，带着几名队员拦在了异变的射命丸文面前，他右臂的金属手套再次亮起绯色的光芒。“来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刚刚获得未知力量的射命丸文，意识被狂暴的本能占据着。他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咆哮，猛地冲向铁臂。战斗一触即发。
黑色的羽翼扇动，带起混乱的气流，射命丸文的速度和力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挥手间便能掀起金属操作台，黑金色的能量在空中诺隐诺现。实验室内的仪器、屏幕在双方的交锋中纷纷爆炸、碎裂，火光四溅，一片狼藉。
铁臂的重拳威力惊人，几次将射命丸文轰飞，砸穿墙壁。但拥有惊人恢复力和羽翼缓冲的射命丸文一次次爬起，攻击越发疯狂。被原始野性支配的射命丸文瞅准机会，用双手死死抓住了铁臂那装备着震地手套的右臂。
“呃啊！给我放开！”铁臂惊恐地挣扎着。
但射命丸文发出低吼，背后双翼怒张，双手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向后猛地一扯！
刺啦——！
伴随着肌肉撕裂声与扭曲的尖叫，壮汉的整条右臂竟被硬生生地从躯干上撕扯了下来！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壮汉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地昏死过去。幸存的一名恐怖分子被这骇人的一幕彻底震慑，仓皇向外逃窜。
实验室內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短路发出的噼啪声和火焰燃烧的呼呼声。
在敌人都逃走后，射命丸文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弱感和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背后的黑翼也化作了点点流光消散。他晃了晃，向前重重栽倒在地。
在彻底昏迷前，他逐渐模糊的感官捕捉到了越来越近的喧闹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是支援……来了吗……
随后，便是无边的寂静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