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nye人物自传:从怪物到上帝 第一章 第1节
作者 马克 博蒙特
第一章 玫瑰花生根处 1
音乐史 人物志 美国篇 第1节
一代人的荣耀,一代人的抗争
如果要说West家族帝国是如何建立的,一切始于一枚25美分硬币。
那是1925年的一个午后,俄克拉荷马城的中央火车站,这枚硬币被塞进了9岁的Portwood Williams(波特伍德·威廉姆斯)手心。
他的父亲将硬币放在Portwood手心,给他的两个妹妹每人一枚1角钱硬币,随后便转身登上一列火车,始终未曾告诉他们,父亲要去往何方。无论父亲去了哪里,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Portwood在手心里搓着那一枚硬币,那上面浸透了汗水,也承载着沉甸甸的意义。尽管他从未停止爱他的父亲,Williams家族的人都不会停止去爱。但这份临别的礼物,日后却逐渐成为一种象征,象征着Portwood决心陪伴家人直到最后一刻,象征着要成为那些需要他的人最坚实的后盾和无条件的爱的源泉。
Portwood Williams绝不会做一个逃兵,Portwood会撑起这个家。
Portwood自幼便靠摘棉花挣一些微薄收入。六年级时为了家庭辍学,开始全职养家,从事的工作低贱,而且充满种族歧视的羞辱。
Portwood做擦鞋童时,会被吐口水、被辱骂,后来在俄克拉荷马州议会大厦区域做苦力,每日上下班途经的那些告示牌,明令禁止黑人与狗在日落宵禁后通行。
但这一切,都未能磨灭Portwood的尊严,也未能夺走他的野心。他积攒了足够的钱,创办了一家室内装潢公司,生意蒸蒸日上。不久,便成为了一名成熟的企业家,被誉为俄克拉荷马城杰出黑人商界领袖之一。
多年来,Portwood被视为一位具有亲和力、领导力、信念坚定与幽默风趣的人,人们称他为“俄克拉荷马城的比尔·科斯比”。玫瑰家族的崛起,就此拉开序幕。
Portwood早早成了家,他与Lucille Williams(露西尔·威廉姆斯)的婚姻持续72年,共同建立一个坚实可靠的家庭。
Lucille一边从事美发师、家政工和廷克空军基地(Tinker Air Force Base)的打孔员工作,一边为Portwood生下四个孩子,并将无尽的爱与精力倾注于他们。
最小的女儿唐娜(Donda),昵称‘Big Girl’,在关爱、关注、宗教教导和满满的精气神中长大。这位第五街浸信会教堂(5th Street Baptist Church)的获奖演说家,不是在演绎圣经段落,便是在演讲比赛中朗诵(她是那里的王牌演讲者)。
定期购物时,母亲会叮嘱她只能使用商场里标有“白人专用”的饮水机和更衣室。
年仅九岁,Donda便与哥哥Portwood Jr一同参与了美国首次静坐示威,为非裔美国人争取在公共场所(娱乐设施、商店和教育机构)平等的权利。信仰与抗争,是Donda成长。
无论家境多么艰难,她始终在富足感的包围中长大。Lucille和Portwood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竭力满足子女的物质需求,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爱与赞赏,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寄予他们出人头地的期望。Donda成绩单上每一个A都能换来1美元奖励,每一个B则会引来轻微的盘问。而她,很少带B回家。
因此,她很早就明白,真正的力量源于心智。尽管怀揣着当演员的梦想,她还是将约会暂时搁置,刻苦学习,最终从道格拉斯高中毕业,进入弗吉尼亚联合大学攻读四年制的英语学士学位,部分学费来自父母为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储蓄债券。
出于对知识的渴望,1971年她搬到了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全身心投入到亚特兰大大学的硕士学位学习中。她用600美元的定金买下了一套两居室的联排别墅,为了支付每月125美元的抵押贷款,她在城里打了三份工。在亚特兰大商学院教授商务写作,午休时到当地一家律师事务所廉任秘书,其余时间则在史贝尔曼学院(Spelman College)担任公关主管助理。
正是在1972年斯贝尔曼学院工作期间,她遇到了一位被学院聘请制作宣传册和推广材料的摄影师。Donda对Ray West(雷·韦斯特)的作品印象深刻。
通过电话交谈,Donda惊讶地发现Ray是黑人。他的谈吐带着一种剪裁得体、拘谨的英语口音,这源于军人家庭长大的熏陶和白人教导的学校教育背景。
Ray的学位是在特拉华大学获得的。受过良好教育,才华横溢且意志坚定,展现出一种Donda在她父亲身上看到过的企业家精神。
Donda的父亲已成为著名的《亚特兰大宪法报》的第一位非裔美国摄影师,曾凭借拍摄南太平洋群岛的惊艳照片获奖,更创办了自己的摄影公司。
史贝尔曼学院的入学名额竞争激烈,吸引了全州许多优秀学生申请。Donda的工作之一就是招募当地最优秀的学生以平衡生源。于是,她和Ray经常一起外出进行招聘活动,直到有一天,他建议他们在工作时间之外聚聚。对恋爱毫无经验的Donda表面冷淡地接受了邀请,但内心却难掩兴奋。
第一次约会时,停Donda公寓外的那辆车,全然不像是一位大有前途的企业家座驾,倒像是应该直接拖进废车场的破烂。车身破损不堪,挡风玻璃靠几道胶带勉强粘合,副驾驶的门打不开,迫使她只能从驾驶座那边滑进去。然而,司机却风度翩翩,在城西南的绿蔷薇购物中心(Greenbriar mall),Ray牵着Donda的手走向皮卡迪利自助餐厅(Paccadilly Cafeteria)。
晚餐时间,Donda对他有了更多了解。Ray是Fannie B Hooks West(芬妮·B·胡克斯·韦斯特)和她的中士丈夫詹姆斯·弗雷德里克·韦斯特(James Frederick West)的儿子,Ray在六个兄弟姐妹中成长于一个非常虔诚、却因父亲职务调动而不断迁徙的家庭。他们跟随James的派驻跨越美国,甚至一度远赴西班牙,最后才在德尔马(Delmar)安顿下来。
虽然Donda后来觉得,由于军队背景的成长经历,Ray从未有过她所理解的“黑人体验”,但他确实见识过相当多的歧视。在全国各地旅行时,他的父母经常被汽车旅馆拒之门外,或在餐馆被拒绝服务。正是这些经历,养成了他激进的态度。“他深知因为是黑人而受到歧视意味着什么,”电影导演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在《Interview》杂志中写道,“他也同样理解因为说话像白人而受到黑人歧视意味着什么。”
这种抗争意识让他在学生时代就投身于黑豹党(Black Panther)运动,这是六七十年代一个充满争议的组织。
作为美国民权运动中一支激进的力量,他们致力于反对警察对非裔美国人的暴行,捍卫黑人权利,在贫困受压的黑人社区中广受拥护,但他们针对警察的暴力手段和革命性言论使他们成为埃德加·胡佛政府眼中的诅咒、一个令人恐惧的危险敌人,以及帮派文化的蓝图,这是胡佛极力想要粉碎的眼中钉。
Ray从未卷入黑豹党示威中偶尔爆发的暴力事件,但他坚定地拥护他们的“十点纲领”,该纲领呼吁立法终止警察暴行,并为黑人社区争取体面的住房、教育、医疗和公正的审判。在一次学生会议上,作为大学黑人学生组织的主席,Ray甚至从大学校长手中抢过麦克风发言,足见他对这项事业的热情。
“我的父亲总是…直面他人,”多年以后,Kanye这样说道。“我的父亲是个在军营长大的孩子。他在德国时,周围都是白人,而他的肤色比我还深。整天和白人混在一起,所以他说话听起来像白人。问题就在这里—黑人很讨厌那些说话像白人的黑人。所以当他和黑人在一起时,大家不喜欢他,因为他听起来像白人。当他和白人在一起时,他们也不喜欢他,因为他是黑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有时候得找个能容身的地方,找个能被接纳的地方。成为一场运动的一部分。成为一场斗争的一部分。所以他加入了那个行列。那里接纳了他,接纳了他的能量。他会冲上去抢过大学里某人的麦克风,站在集会的最前沿。但他开始意识到,即便这是‘由仇恨滋生的仇恨’,从他的角度看,这仍然是一个仇恨团体。但黑豹党原本并非为了成为仇恨团体而生,更多是为了保护社区…这并不是说哪个团体是完美的。但想想看,这就像三K党差不多,原本据说是为了保护善良的白人免受刚获得自由、四处游荡的奴隶侵害而成立的。然后他们开始闯入那些无辜黑人的家中,开始强奸、杀戮、焚烧。但最初他们是作为一个自卫团体成立的。所以说,一切的初衷都是好的。黑豹党曾推行各种课后计划,做过许多有益的事。最疯狂的是当可卡因(crack)出现时……我想知道是谁知道黑人会喜欢可卡因?这真是个种族主义的天才构想。因为可卡因不仅摧毁了黑豹党,更摧毁了整个黑人社区。它让父亲们从社区中消失。没有父亲,家庭就无法被妥善抚养,孩子们只会迷失方向,最终进了监狱。”
那天在购物中心,Donda欣赏Ray的智慧、才华和政治热情。也喜欢他的风格,不同于她往日约会的那种油嘴滑舌、满嘴套话的老手,Ray真诚、不拘小节甚至有些书呆气,令人耳目一新。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在那一刻沸腾了。饭后漫步商场时,Donda在喷泉边停下,闭上眼睛,向水中扔了三枚硬币,许愿有朝一日能和他结婚。
三个月后,1973年1月1日的黎明,Donda和Ray在俄克拉荷马城结婚,Donda穿着自己缝制的裙子。婚宴在教堂地下室举行,早餐是炸鸡。
这对新人没有去度蜜月,而是在华美达酒店预订了蜜月套房,但发现房间脏乱不堪,根本没法住。相反,他们直接开车回到亚特兰大,Ray放弃了他在Greenbriar Village优雅的阁楼公寓,搬进了Donda的联排别墅。
两人都从事教育,唐达在莫里斯布朗学院(Morris Brown College)教英语和演讲,Ray在克拉克学院(Clark College)教摄影和媒体制作。二人业余时间就在亚特兰大的街道上闲逛,物色房子,热衷于涉足房地产开发。
没过多久,他们就卖掉了联排别墅,换了一栋位于Cascade Heights的一处破旧的四居室房子,该地区深受亚特兰大富裕非裔美国人的欢迎,他们自己动手翻修房子。
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又升级换到几个街区外的另一处房产,随后又搬到一栋占地四英亩、边界有一片森林的房子里。
那有一个花园,Ray可以种植生蔬菜用来榨汁,还有一个地下室,他将其改造成了一间最先进的暗房,开始制作邻居家庭的摄影随笔,亲手冲洗所有影像。
他们还领养了一只名叫JT的救援犬,JT是“Jive Turkey”(意为虚伪的人或胡言乱语)的缩写。还在停车场捡到了一只名叫史密斯先生(Mr Smith)的小猫。
婚姻的头几个月,韦斯特家看似如田园诗般美好,完美的标准美国家庭单元,除了一件事:Ray和Donda都不想要孩子。Donda看着自己的姐妹们被母亲的身份束缚,不想重蹈覆辙。West夫妇想要看世界,活得充实,不受责任的羁绊。
硕士毕业后,Donda获得去阿拉巴马州奥本大学(Auburn University)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对攀登学术巅峰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她搬去读书,仅在周末与Ray相聚。
一年后,Ray也随Donda迁居,在附近的塔斯基吉研究所(Tuskegee Institute)教医学插画,同时攻读视听研究与媒体硕士学位。
这对夫妇住在离奥本校园几步之遥的已婚学生宿舍,受限的环境引发摩擦。在阿拉巴马期间,两人分分合合好几次,但总在关系彻底破裂前复合。
有一次分手后,两人甚至一同为Ray在塔斯基吉的新居选购家具,却在过程中意识到分离是一个错误。当Donda在阿拉巴马的学业结束,他们以恩爱夫妻的身份重返亚特兰大,她将在那里完成博士论文。
这对夫妻的生活悄然出现了转折。结婚三年后,Donda在生孩子的问题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她的荷尔蒙突然爆发,母性本能变得势不可挡且无法否认。她恳求Ray给她一个孩子,尽管Ray对担任父亲角色心存疑虑,但三个月后,Donda怀孕了。
Donda戒掉大麻,买来一把古董摇椅用来哄孩子,并开始为宝宝的健康和智慧虔诚祈祷。当感受到胎儿在子宫里频繁胎动时,她直觉认定这是个男孩。
Donda父母始终给予她坚定支持,而随着孕期推移,尽管Ray对成为父亲的恐惧与日俱增,他仍努力扮演着体贴的准父亲角色,协助Donda坚持锻炼与控制饮食,教她通过想象宁静田园风光来分散分娩疼痛的注意力,并用相机记录下怀孕的每一个阶段。
他们选择了佐治亚州道格拉斯维尔(Douglasville)的一家医院,因其产房允许Ray(雷)、Lucille(露西尔)和几位亲友一同见证这重要时刻。
就像所有初为父母的人,夫妻二人忐忑不安等待着生活,即将天翻地覆的那一天。
殊不知,他们即将迎来一位嘻哈界的天选之子。而他的出场方式,也极具个性地出人意料。
Kanye West(坎耶·韦斯特)出生时,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似乎并不想要观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