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 第三章

那不眠的灵魂徘徊在什么地方？

它的行程怎样，它去寻找什么人？

它漂泊在高空中，

只有疯子和半神¹

才有勇气，才敢飞到天上。

他抛弃了家庭的吃穿的忧愁，

象鸟儿刚刚爬出蛋壳，

颤动着，然后飞翔起来。

他思念着广大人民。

那顶楼里是谁的家呢？

现在它属于世界所有；

方才他拥抱的是他的三个亲人，

现在他拥抱的是千百万人民。

他的灵魂的翅膀在空中扇动着，

他注视着这小小的土地，

象是燃烧完了的

灰烬里的火花。

翅膀迅速地扇动，

象颤抖的烛光，摇摇晃晃，

经过一颗颗星星的旁边。

飞翔吧，飞翔吧！

飞到万里以外的地方，

从一个天边飞到另一个天边，

在那天体的后面，

群星突然地陨落了，

象骑者穿过森林，

密密的森林退向后边。

当天空中出现了

千万颗闪烁的星星，

灵魂在天上奔驰……奔驰……

怎能奔驰到世界的尽头呢？

不！……它要在奔波中死亡！

在夜里，

他用他的视线

环顾着整个世界，

他的目光，

象是一个明亮的太阳，

地球和月亮环绕着它旋转。

灵魂在私语，

在古老的光辉中沐浴，

仿佛天鹅游泳在

清澈的湖中：

“上帝啊，我祝福，我祈祷！

我愿变成一粒微尘向你飞去，

在你面前，我跪下来对你说：

我是你忠实的儿子，我的天父！

你指给我艰难的途径，

遇到困难我绝无怨言，

我祝福，因为命运指点着我，

我要做你忠实的信徒。

世界上的人们都要蜕化，

他们离开了你，做了奴隶……

奴隶却是罪孽的父母，

别的灾难则是罪孽的婴儿。

一些人在另一些人面前卑躬屈节，

一些人奴役着自己的兄弟。

上帝啊，这是对你的嘲笑，

这是人们对你极大的嘲笑！

但是，嘲笑在世界上不能长久停留，

人们应该挽回你的圣名！

我的天父，你给了我生命，

我要为你奉献我的一生。

我会得到什么奖励？

我并不想提出这样的问题；

假如老爷们支给工钱，

最懒散的奴隶也愿意工作。

我是一个希望受奖的人，奖励没有了，

我疲倦地生活到现在，还要到遥远的将来。

我一定能得到奖励，更大的奖励，

不久就会看到：

奴隶们挣脱了枷锁，重新做人。

不管他们有没有罪，

我也要爱他们！

上帝啊，给我光明，给我力量

我要工作，为我同辈的奴隶们！”

灵魂这样私语着，

从那广阔的天空降落下来，

停在地面，又飞进顶楼，

他的肉体麻木地等待着灵魂的归来。

那男人颤抖着，

寒冷窜过他的四肢，

冷汗从前额流了下来……

他不晓得，他到现在

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醒着，已经疲倦了，

沉重的眼皮睁不开一点儿。

他舒展着身子，

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一头扎在床上。

方才是谁在高空中游荡？

现在他却在这破床上躺着！

世界上的刽子手们，

在绸缎的被褥上伸着懒腰；

而世界上做好事的人们，

却穿着褴褛的衣裳在痛苦中呻吟。

煤油灯燃烧着最后的火焰，

疲倦的生命熄灭了，

夜的暗影已经稀疏，

他的灵魂还在游荡。

第二天，黎明的园丁姑娘，

把玫瑰花撒在窗上，

撒在潮湿的墙上；

初升的太阳的光线，

射到睡着了的男人的前额上，

他象得到了一顶灿烂的冠冕，

象从上帝的嘴边得到了甜蜜的吻。

¹半神及英雄；神话中的英雄大多是人神结合而成，故曰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