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第一章 作者:裴多芬

夜来临了，城市暗淡；

月亮在天空的那一边游荡，

群星合起

金色的眼睛，

漆黑的旷野

比恶棍的心还要黑。

唯有那一线光亮

在天上闪烁着，

暗淡的微光，渐渐熄灭，

象垂死者的眼睛，

露出最后一点点希望。

这就是那顶楼里的灯光。

是谁在灯光下彻夜不眠？

是谁住在那顶楼里？

贫穷和善良象两兄弟陪伴着他！

悲惨的痛苦，纷繁的思虑，

那小小的房屋怎能容纳？

顶楼像个破落的燕子窝，

一年到头没有修理过。

假如不是雨水从屋顶流进，

在墙上画了一条条花纹，

四壁就更显得空了；

假如不是霉气充满小屋，

屋内就会变得冷清……

雨水在墙上

画上了厚厚的条纹，

象富贵人家的

钟楼里打钟的绳子。

人的叹息声和霉气味，

真叫人透不过气来。

富贵人家的狗

夜里躺卧的地方，

也比这里温暖。

一张松木床，一张松木桌子，

在旧货市场上都卖不出去。

一个稻草口袋铺在床上，

两把破椅子搁在桌子旁边，

一个大木箱子靠在床前，

这就是室内的全部家具。

是谁住在这儿？

在被疲倦的灯光笼罩着的下面，

朦胧与光亮博斗争着……那人影

象是消失的梦幻，

在半暗半明之中闪现。

是煤油灯光弄花了我的眼吗？

在屋檐下，

是不是苍白的幽灵

到处移动着？

这穷苦的、穷苦的一家啊！

母亲抱着他的孩子，

坐在床头的大木箱子上。

不幸的孩子

嘶哑的哭着，

挣扎着吮吸着母亲干瘪的乳头，

可是，一滴奶也吮不出来了。

母亲沉思着，

疲倦的哭泣着，

眼泪像从屋顶流下来的雪水。

不断的滴答着，

流了母亲满脸，

最后，又落到孩子的脸上……

哭，是她沉思的缘故吗，

是她的习惯和天性吗？

泪水流出她的双眼，

象从峭壁中流出的小河一样。

她的大儿子，

已经睡着了，

(似乎是睡着了？)

墙角放着一张破床，

粗劣的旧垫褥铺在床上，

麦秸从破洞中伸头探望。

睡吧，可怜的孩子，睡吧，

祝你梦见面包落在你的手上，

祝你在梦中变成一个国王！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家的主人，

愁苦地坐在桌旁……

忧郁在他的脑海中泛滥，

也许能把这小屋充满？

他的前额是一部书，

世界上的痛苦全都记在里边；

他的前额是一幅画，

千百万人的饥饿和灾难都画在上面。

在暗淡的前额下，

他的光亮的眼睛冒着火花，

仿佛两颗流动的彗星，

它们谁也不怕，

可是谁都怕它们。

他的目光

在那无边无际的世界上，

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象山鹰在云彩中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