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梦

  自那日起已过了将近六年，师父授课，师娘育儿，就连小宇文也识起字了。一切都这么平常，如往日那般过着。

  我傻傻地坐在坡上，高壮的汉子沿着坡向上而来。一身的腱子肉，晒得黝黑的胳膊，憨厚老实的脸。他瞅着我，我瞅着他，他笑了，我也笑了，就像曾经那般。他呼喊着：“山石！”我应答着：“娃子！”我俩异口同声：“好久不见！”

  我俩并排坐着，一同望着坡下的镇子，就像孩时那般。我先开了口：“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他抠着满是茧子的手，讪笑着：“我去了好多地方。去了岩山之下，望了神，又见了官。几度饿昏头脑，想要偷来吃食，好在遇到了善人，这才没犯下过错。最后去走了镖，在总镖头手下学了不少本事，杀了恶匪，又差点被杀。”

  他笑着问我：“你呢？登上岩山了吗？”我摇摇脑袋，神色黯然：“我落榜了。岩山太高，胳膊太短，攀不上岩山，见不到神明。”他拍拍我的背，安慰道：“山石，你很优秀，远比你自己想象得优秀。你只是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我问道：“你以后要去哪？要与我一同留在书院吗？”他望着远方，望着远在城墙之外的家：“山石，我已二十有八了，是该成家了。我有些厌倦流浪了，我想要回家，回去看看二老，看看爹娘，娶个好老婆，生个胖娃娃，为他们传宗接代。你也该回去看看了，无论是成是败，是喜是悲，你终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家。”我俩四目相对，一同露出笑容：“咱们回家……”

  拜别了师父，告别了师娘，我与刘娃子踏上了归途。向着远方的家，坐上窄小的车厢，一如来时那般闷热，却不似来时那般骚臭。车中的人都是游子，车中的人都念着归乡，哪怕家中不再有人等候，可那里始终是他们的家。

  颠簸三十余日，从砖瓦楼房到荒无一物，从吵闹喧嚣到寂静无声，望着月圆的夜，盼到了日思夜想的家。我戳醒了一旁的刘娃子，笑问道：“嘿，娃子，我若是没有记错，今个便是中秋吧。”刘娃子迷糊地嘟囔着：“是……是吧。”转了个身便又要睡去了。

  远方的村子近了，矮矮的房子聚在一起，从窗中透出的灯火映在我的眼中。我轻声唤道：“娃子，你看看远处那土坡，熟悉吗？”刘娃子揉揉眼，望着远处那两人高的土坡，喜笑着：“我怎会忘记……那上面还坐着两个娃娃呢！”

  下了车子，我俩便分手了。我站在木门前，心扑扑地跳着，伸手拍响了房门，呼喊道：“我回来了！”屋门向内打开，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一脸的皱纹，两眼如月牙般闪着泪光，用手抚着我的脸颊：“好……回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