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在我认知中人大抵分为两类：死的和活的。死和活是很灵便的。没气的是死的，喘气的是活的；没梦的是死的，有梦的是活的；垫脚的是死的，踩肩的是活的。又要以站地高低分个三六九等。

  那日的房门很轻，就像这座小屋也下定了决心。二老的声音在催促了，“心”却不愿离去，可“我”是要离去的。从缝中照进的光亮，是初升的朝阳，光中的灰尘沉浮不定，在深呼吸之后“我”背起了包袱。

  停于村外的车马，站于一旁的镖师、趟子，以及坐于厢中的主事、镖头。刘娃子自然也是在场的。身强力壮的他已不比年长者矮小，若进了中环，许能被老武师给挑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人的护卫。我却不知自己进了中环能做些什么，但进了中环才有“出路”，我也就跟着去了。

  大大小小十余量车子，宽大的车子进的人少，窄小的车子进的人多，这是没有道理的。我心中烦闷不喜，却也说不出什么，若是发声也只能埋没吧。

  窄小的车厢，大大小小坐了十余人，烟气混着骚味，甚至闷得有些发臭。可年长者却不以为然，或是谈笑，或是发着牢骚。年幼的只能捏着鼻子，不知是真觉得臭，亦或是玩乐，只是说着“难受”，在年长者安慰下也就停歇了。

  年长者谈论着，不知谁提起了寿命，大伙也就跟着起哄。老者“吧嗒”着烟斗，笑道：“我老了，不奢求喽，若能再活上个十年，回家过上几年，等死在家中也是享福了。”汉子抹去汗水，随手一甩：“老爷子，您那是人老看透彻喽。我只想把这无用的寿命卖上些黄金，去置办一套房屋，娶上漂亮老婆，养一对好儿女，此生才算无憾哩。”我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只觉老人太过麻木，而汉子太过无力。

  我向刘娃子小声问道：“我分不清他们说的话，你觉得呢？”刘娃子趴在我耳边回答：“他们说的不对。我既要长寿，又要赚上大钱。等我买下一栋离山最近的房屋，我要将家人全都接来，这样才称得上无憾！”看着憨笑的刘娃子，压于心中的不安稍许缓和了，我也笑了出来：“嗯，我会期待着那一天的。”

  前方的岩山已被夜幕笼罩，只剩来处夕阳未逝。离乡的游子向着夕阳，无声的马车向着夜幕，“心”落在了来处，“身”前往了去处，而梦中已是归家之景，人未逝，物未老。

  为了后人的“生”，为了自己的“活”，我要去往中环；为了长辈的“梦”，为了自己的“路”，我要攀登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