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nning Echos(12)
真仪不晓得自己昏过去了好久,最后是一阵寒意把她硬生生给捞了出来。海风嗖嗖地往她衣服的破口里钻,刮得她打了个寒颤。
意识慢吞吞地从一团混沌里浮起来。
她还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颊上那道被划开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摸上去有点痒。后背和左腿的剧痛也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使不上劲的无力感。
真仪的视野里先是模糊的一片,然后才慢慢聚焦。除了她趴着的地方有一小片已经半干的血迹,以及不远处那堵被整齐削掉一截的砖墙残骸,四下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个厉害得不像话的家伙早就没影了。
真仪有一瞬间的恍惚。刚才那场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厮杀,那三只青黑色的怪物,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
直到她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那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这到底是个啥子玩意儿嘛……
真仪把它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除了觉得这铁圈子特别沉,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那个蓝衣服丢下这东西,说了堆云里雾里的话,什么“资格”,什么“活下去”,什么“变强”……听着就头疼。
她细川真仪长这么大活下来靠的是咬牙硬扛,是拳头够硬,是跑得够快,从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根本没力气去琢磨这些复杂的问题。她只晓得自己现在又冷又饿,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撑在地上试了好几下,才勉强拖着那条不中用的左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脚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她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又一屁股坐回去。喘了几口粗气,她拖着腿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面有路灯的地方挪。
好不容易挪到一盏昏黄的路灯下面,真仪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自己伤的怎么样。
身上这件灰T恤算是彻底报废了,被划开好几道大口子,后背那一道最夸张,几乎是从肩膀裂到了腰。布料被血浸透了,干了以后后变成了深褐色,硬邦邦的。裤子也磨破了好几个洞,沾满了烂泥。
这副鬼样子要是被哪个晚归的路人或者警察瞅见麻烦就大了。指不定会被当成从哪里逃出来的疯子,直接给扭送到局子里去。
回去?
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个被伊果搞得一团糟的“家”,面对那个闯了祸还理直气壮的金色小混蛋,真仪宁可在外面冻死,也不想回去跟那个家伙吵架。跟那个完全讲不通道理的家伙共处一室,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真仪靠在路灯杆子上喘匀了气,这才抬眼四下打量。
夜深了,这条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偶尔几辆汽车亮着灯飞快地驶过,卷起一阵冷风。她瞥见马路对面,一家已经拉下卷帘门的烧鸟店外墙上挂着一个闪着红光的电子钟。
23:24。
糟了,彻底搞忘了!
她昨天跟横山店长约好晚上八点去上夜班。现在……
都快十一点半了!
自己竟然昏过去那么久?还是跟那些鬼东西周旋了那么久?时间的概念在生死边缘完全模糊了。
真仪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那份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能让她暂时不用饿肚子的工作……难道就这么泡汤了?
横山店长人是挺好,说话也爽快,还提前预支了那么大一笔工资给她。可再好说话的老板,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头天上班就无缘无故旷工三个多小时的员工吧?这已经不是迟到,是压根没把人家的交代当回事。
怎么办?
她能去哪儿?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回不去那个糟心的“家”,也没脸去见那个可能已经气疯了的店长。
各种糟糕的念头搅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最后,真仪还是把心一横——
管求他的!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
去便利店!
就算去了是被指着鼻子骂一顿,是被当场开除,她也得去一趟。横山店长在她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她机会,还那么信任她,她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
就算要滚蛋,也得滚得明明白白。
这是她细川真仪心里头关于“说话算话”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反而没那么慌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实在不能见人的行头,皱了皱眉。这么走到大街上太扎眼了。
她试着把身上那件破成布条的T恤使劲裹了裹,想把背后最吓人的那道口子遮住,但显然是徒劳。裤子上的破洞也没法弄,真仪有些烦躁,但现在只能这样了。
刚想起步,真仪又想到了什么。
慢着……还有一个东西。
她看着那个抓在手里的手环。这东西沉甸甸的,活像个镣铐。她想把这个无用长物随便找个地方扔掉,但刚要抬起手又犹豫了。
那个蓝衣服的家伙虽然讨厌,但确实救了她一命。这玩意儿……说不定真有点门道?
算了,先戴着吧。
她这么想着,把那个铁灰色的手环往手腕上一套。手环的大小正合适,沉甸甸的,皮肤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她拉下破烂的袖子盖住它,尽量缩起脖子低下头,希望借着夜色的掩护不会引起太多注意。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罗森便利店的方向挪去。
午夜时分的便利店没有什么客人,横山雅美店长百无聊赖地趴在收银台后面,眼皮子耷拉着。
天花板上挂着的电视里正在放一部重播的深夜档恐怖电影。画面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主角正举着个手电筒,战战兢兢地往一栋老房子的地下室走。背景音乐阴森森的,时不时来个一惊一乍的音效。
"搞什么啊……"
横山店长忍不住小声吐槽。
"这女主角是笨蛋吗?明知道有鬼还非要一个人往黑漆漆的地下室钻,脑子进水了吧?"
像是印证她的话,屏幕里的女主角果然在楼梯上踩了个空,发出一声夸张的罐头尖叫,手电筒也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我就说嘛,真是一眼望到头……现在的鬼片导演能不能用点心啊,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去摸遥控器。
"算了算了,还是看音乐台发发呆好了……"
就在这时——
"叮咚——"
自动门滑开的电子音清脆地响起。
"欢迎光临——"
横山店长条件反射般地甩出了那句标准的问候语,眼睛还在到处搜索着那个不知道滚哪儿去了的遥控器。反正又是哪个喝蒙了的上班族想来买罐醒酒的饮料什么的吧。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回应,甚至没有脚步声。电子音过后门就关上了,一片死寂。
"嗯?"
横山店长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安静得有点瘆人。
“你好?有人吗?”
她终于探出头懒洋洋地朝门口瞥了一眼。
然而……不看还不打紧,看了简直要给她吓了个半死,手里的咖啡罐"哐当"一声掉在收银台上。
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影看起来模糊又扭曲。
身上一件破烂的灰色T恤,浸满了暗褐色的血迹,一道巨大的裂口几乎将衣服撕成了两半;裤子也磨破了好几个洞,沾满了干涸的血污;一头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左边脸颊上一道细长的伤口看起来分外狰狞。
那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她。
横山店长只觉得一股寒气猛地窜了上来。刚才还笑话电视里那个作死的女主角,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也碰到鬼了,吓得她舌头都打结了。
"喂喂喂!鬼、鬼大人!鬼大人饶命啊!"
她差点从高脚凳上滑下来,手忙脚乱地摆手。
"刚、刚才那些话您……您听到了吧?我、我不是故意要说您不吓人的!我瞎说的!您最吓人了!天下第一吓人!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她语无伦次地求饶,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那个"鬼",身子往收银台边上缩,手悄悄摸向墙边货架底下——那里藏着一根她用来防醉汉的金属棒球棍。
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先闷一棍子再说。这小身板看着也没多厉害,说不定比闹事的醉汉还好对付……
然而那"鬼"根本没听见她这番颠三倒四的告饶,也没有任何要扑上来“索命”的意思。它有些僵硬地拖动了一下似乎不太利索的左腿,一瘸一拐地朝着收银台这边挪了过来。
横山店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藏在下面的棒球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那只“鬼”却发出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
"店长……我……我来上班了。"
"上……上班?"
横山店长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她以为会听到什么"我好恨"或者"还我命来"之类的经典台词,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搞什么……你不是鬼啊?”
她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血人"。越看越觉得那乱发下模糊的轮廓有点眼熟。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用手拨开对方脸颊上那些被血黏住的发丝。
"细川真仪?!!"
"是啊。"
"你……你你你……"
横山店长气得手指头都在抖,指着真仪这一身能把人吓死的行头。
"你这是怎么回事?!跑去跟黑社会火并了还是让泥头车给撞了?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我还以为我撞鬼了!差点一棍子抡过去你知不知道?!"
真仪被她吼得缩了一下脖子。
"迟到了……不好意思。路上……"
"这是迟到的问题吗?!啊?!"
横山店长没好气的打断了她。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一身……你这是去科索沃打仗了吗?!你……"
横山店长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警惕地探头往外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踪或者围观,然后反手按下了自动门的紧急锁闭按钮,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了"准备中"。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真仪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往店里拽。
"跟我进来!"
她把迷迷糊糊的真仪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店铺后面那个员工更衣室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更衣室里空间逼仄,堆放着两个铁皮衣柜和一些杂物,两个人挤在里面连转身都困难。
"店长,我……"
真仪背靠着冰冷的铁柜,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什么我!先别说话!"
横山店长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T恤。
"把你身上这堆破烂玩意儿脱下来!快点!立刻!马上!"
真仪被她的命令搞得有点懵,迟疑地站在原地,手指揪着衣角搓着,没有动。
"脱啊,愣着干嘛?!等着我帮你脱吗?!"
横山店长见她不动更急了,伸手就要去扯她那件几乎成了布条的T恤。
"等……等一哈……"
真仪往后缩了一下,双手有些慌乱地护在胸前。她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被奶奶抓着洗澡,还从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
"害羞个屁啊!"
横山店长被她这副扭捏的样子气得差点笑出来。
"你都这副鬼样子了还知道害羞?我告诉你细川真仪,我不管你晚上是去跟哪个道上的约架了,还是偷偷跑去参加地下格斗比赛了。现在你是我店里的员工,我就有责任保证你别死在我店里!你要是死在这儿,我非法雇用未成年的事情就要捅出大篓子了懂吗?!快脱!让我看看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她这番连吓带唬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真仪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那你……莫看我。"
真仪别过脸去。
"知道了知道了!谁要看你!跟块没发育的搓衣板似的,给钱老娘都懒得看!"
当那件浸满血污,快要和伤口黏在一起的T恤被脱了下来的时候,尽管刚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横山店长还是大吃了一惊。
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一直从左肩延伸到右腰。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边缘那翻卷的皮肉很是骇人。除此之外,手臂、小腿、侧腹……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左腿的小腿肚上,皮都磨掉了一大块。
"乖乖了……"
横山店长看着她这一身的伤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这是被怪兽袭击了还是怎么的?伤成这样……你还活着没有?没嗝屁吧?"
"莫得事……莫那么容易就死了。"
真仪把脱下的破衣服团成一团,紧紧抱在胸前。
横山店长叹了口气,她走到更衣室角落,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急救箱,又去茶水间打了盆热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坐下。"
她指了指角落里那张长椅,真仪乖乖地坐了过去。
横山店长拧干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开始帮她擦拭背上和手臂上的血污和干涸的泥点。
"别动!忍着点……”
虽然动作尽量放轻,但毛巾碰到伤口时,真仪还是忍不住疼得缩了一下。
她一边擦一边仔细地检查着那些伤口。越看,她心里的疑惑就越大。
这些伤口太奇怪了。
按理说,受了这么重的伤,别说走到这里来,能不失血过多休克就不错了。可这丫头除了脸色差点,腿脚不利索点,看起来精神头居然还行。
"说吧,"
横山店长擦了两遍,把毛巾拧干放在一边,地上那盆水早就变了颜色。过了一会她又拿起碘伏,用棉签蘸了,轻轻点在真仪脸上的伤口上。
"到底怎么回事,打架了?"
"……嗯。"
"跟谁?为了什么事?"
"……不晓得。"
"不晓得?你跟谁打架你都不知道?能把你揍成这样的总该有什么仇吧?要么就是哪个道上的找你麻烦?"
"莫得……莫得啥子人跟我有仇……就是,突然就打起来老。"
横山店长从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这丫头可能真的碰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
"对面有几个?"
横山店长换了个方式问。
"三个。"
"三个?"
横山店长手一抖,棉签差点戳到真仪眼睛里去。
“你一个人,跟三个人打?那三个人跑了?”
“莫跑。”
“那是打趴下了?”
“……也莫得。”
“那他们人呢,死了?”
“……不见了。”
“哈?”
横山店长彻底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给弄糊涂了。
“什么叫不见了?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跟猜谜一样?”
一对三?还能活着走到这里?
她看着真仪这单薄的小身板实在难以想象。要么是对方太弱,要么……就是这丫头在胡扯,或者隐瞒了什么。
真仪不说话了,任由横山店长帮她处理伤口。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遇到了三个长得像巨型黄鼠狼的怪物,被打败后就会化成黑烟消失?
这种事情说出来,店长大概会直接打电话叫精神病院的人来把她带走。
"行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了。"
横山店长放弃了追问。她知道这种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孩子大多都有着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问多了反而会把人推得更远。
"你这身衣服是彻底不能要了。"
横山店长指了指被扔在地上那堆破布条。
"我等下拿个袋子给你装起来,你直接扔掉吧。"
"莫扔……扔了我就莫得衣服穿了。"
"哈?你说啥?"
"我从老家……带来的衣服,就身上这一套。"
横山店长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后,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哎哟我的老天爷……细川啊细川……你、你真是……为了一身破衣服……哈哈哈……你真是个人才!笑死我了……"
真仪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茫然地眨着眼睛。
"笑啥子嘛……本来就是……"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转身打开那个铁皮衣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喏,先穿我的吧。"
她拿出一套蓝白条纹店员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制服长裤,塞到真仪怀里。
"我这儿就这一套备用的了。你先凑合着穿,总比光着屁股强。"
真仪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衣不蔽体的样子,又看了看横山店长,嘴唇动了动:
"……谢谢店长。"
"谢什么谢,快换上!别磨蹭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换好了?"
"嗯。"
横山店长转过身看了一眼,差点又笑出声。
衣服果然大得离谱。
衬衫穿在真仪身上松松垮垮,肩膀耷拉着,袖子长得盖过了手背,下摆遮住了大腿根。裤子像两个面口袋,裤腰要紧紧攥着才不至于滑下去,裤腿在地上拖着一大截。
真仪正笨拙地把过长的袖子和裤脚一层层往上挽,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噗……还行,挺有范儿的,今年流行oversize慵懒风。"
真仪没吭声,只是努力地把裤脚挽到不至于踩到的程度。
"好了,衣服换完了,伤口也简单处理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睡觉去!"
“可是……”
"没可是。你今天这状态别说上班了,站着都费劲。赶紧回去躺着!明天,不,后天也别来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再过来!"
"不行。"
真仪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为啥不行?!"
"我拿了你的钱,就要干活。"
横山店长被她这股死心眼的劲儿给气乐了。
"瞧瞧你现在这副尊容能干什么活?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往收银台后面一坐我的客人还不全被你吓跑?"
"我可以在仓库里头理货。"
"不行!仓库里黑灯瞎火的,你再一头栽倒在哪个角落里,我是准备来给你收尸了?"
"那……我可以拖地。"
"你连路都走不稳拖什么地?拖你自己吗?"
"我……"
"别我我我了!"
横山店长彻底没辙了,她发现跟这丫头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她怎么就一时心软招了这么个一根筋的怪胎进来。
两人在狭小的更衣室里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横山店长先败下阵来。
"操……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行,行!你想留下来是吧?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安排。"
她从急救箱里又翻出一个口罩扔给真仪。
"戴上。把你脸上那道疤给老娘遮住!别吓着我的客人!"
真仪默默地接过口罩戴好,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
"你,去收银台后面坐着!就坐着!看着我怎么操作就行,不许乱动!有客人来了,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听懂了没有?"
"……要得。"
真仪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出去吧。算我倒霉……"
她拉开更衣室的门,看着真仪一瘸一拐地穿着那身不合身的肥大制服慢吞吞地挪向外面的收银台。
算了,横山店长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当是捡了只特别能惹麻烦的流浪狗吧。